轉眼到了六月份,山東小麥的收割季節到了。這就意味著楊解放籌謀已久的經濟戰要開始了。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讓他期盼已久的人終於回來了。


    在四一二之前,楊解放就派了包自強率領一個六人情報組潛往上海。他們這一去兩個月了,杳無音訊。包自強突然回山,著實讓楊解放喜出望外,他一把抱住包自強,笑道:“包子啊包子,我還以為你真成了打狗的肉包子了呢。總算把你盼回來了!兄弟們怎麽樣?都沒事吧?”包自強苦笑道:“放心!兄弟們都沒事。這上海灘的水真深啊!差一點就上不了岸。好在有小當家的提前布置,總算站穩了腳跟。”楊解放挽著他的胳膊,說道:“走,到屋裏去。詳細跟我說說上海的情況!”


    包自強他們六人當初被派往上海後,分別拜在三大流氓門下。這個沒什麽難度,難的是如何出人頭地。一般來說,他們有兩種方式:一是論資排輩,這個沒有;另一個是憑本事論貢獻。本來憑他們的本事,又正好趕上了四一二這麽個機會,做出點貢獻不是什麽難事。可楊解放不允許,不但不允許他們有所作為,還得想辦法拯救那些被三大流氓迫害的人。


    包自強苦著臉說:“我們要是出工不出力,倒也能糊弄過去,可是想要救那些工人,真不好辦!為了救幾個人,我們兄弟幾個好幾次差點就暴露了。”楊解放問道:“那你們救下來多少人?”包自強回道:“隻有三十七個,有男有女,這已經是我們的極限了。不但把他們救下來,還得把他們掩護好。”楊解放點頭道:“時間倉促,能多救下這麽多人,真難為你們了!他們都是些什麽身份?”包自強道:“都是工會的工人,沒什麽重要人物,那些重要的人物估計輪不到我們出手。哦,其中有一個叫李進的人,原本是工人糾察隊的小隊長,在上一次工人武裝暴動的時候,他參與過攻打閘北的戰鬥。現在是這些人的領頭人。”楊解放道:“這麽說來,倒是有些人手可用了啊!”


    包自強道:“這些人軍事素質太差,又缺少武器。不敢用啊!再說了,你讓我冒充是伍豪派來的,那些人還真信了,可見他們是知道這個伍豪的。萬一正主找上門來。可咋辦啊?”楊解放笑道:“正主真要找上門來,我求之不得。以後跟他們打交道,就說你是伍豪的特派員。他們肯定會是一個好幫手。武器不是問題,在大上海,隻要有錢還能搞不到武器嗎?關鍵是軍事素質,的確要好好練練。”


    經過與包自強一番詳談之後,楊解放做了一些安排。既然在上海站穩了腳跟,就要想辦法打開局麵。包自強沒在山上多停留,帶著一個報務員和兩部電台返回上海。這段時間,經過強化訓練,培訓出了一批報務員,是時候派上用場了。同行的還有一個特戰小隊,由歸立秋和劉一手帶隊。他們主要是去訓練那些被包自強等人掩護下來的工人,同時協助包自強掌控上海的黑幫。


    也就在這一天,另有幾個情報組派了出去。趙元寶帶領一個情報組及電台去青島建立情報站;初十五則帶情報組去濟南建立情報站。威海衛這裏,也沒有落下,派了肖兔這個小姑娘去。因為戚小寶安插在ec公司的人也是一個年輕姑娘,是公司的文員。楊解放懷疑他使了美男計。戚小寶有點支支吾吾,隻說他曾幫助過那個姑娘,她才願意幫忙打探消息。肖兔將以她表妹的身份與她住到一起。


    華北、華東地區是中國小麥的主產地,隨著小麥收割季節的到來,也是各地糧商收購囤積小麥的旺季。按照以往的行情,這個時候的小麥價格會被壓得很低。而今年則不同,從一開始,行情就見漲。


    高家自成立城鄉供銷合作社以來,這幾個月一直沒有閑著。從海陽縣一路往西,經萊陽、即墨到平度,在各個鄉鎮成立合作社。事先跟當地的地主、農民商議好了小麥收購價。這個價格是略高於往年的行情價的,合作社又以比較合理的價格出售工業品。此舉自然贏得各地百姓的好感。在合作社經營區域內,收購小麥是一點難度沒有。


    楊解放又請了棲霞縣牟家出麵,幫忙收購小麥。楊解放承諾,牟家因收購高價糧帶來的損失,由楊解放負責賠償。薑振幗這個女人做事還是有魄力的,她先是說服黃縣薑家協助收購囤積小麥,又動用了娘家人的關係拉攏各地鄉紳、名門望族。這些名門望族都有聯姻的傳統,哪怕相隔數縣,也能沾親帶故。他們同意在黃縣、蓬萊縣、招遠縣和掖縣等地高價收購小麥。這讓楊解放很是感慨,地方鄉紳的實力真不容小覷!也幸虧當初沒有選擇打土豪、分田地的方式,要不然把這些鄉紳得罪的死死的,誰還肯幫忙?


    與此同時,煙台的薑氏貿易商行掛牌高價收購小麥。煙台城裏的那些糧商開始有點發懵,這個時候不應該壓低糧價收購嗎?怎麽還提價了?他們原想著看薑氏的笑話,看你能蹦躂幾天?很快就發現不對勁了。今年流入煙台的小麥特別少。薑氏收走了一大部,剩下的根本不夠各糧商分的。沒辦法,他們也隻能跟著提價。他們一提價,薑氏立刻再次提價。他們接著跟,薑氏就接著提。雖然每次的提價幅度不大,煙台城裏的小麥價格卻在穩步上升。


    與此同時,馬上飛帶著騎兵隊四處出擊,凡是有煙台城的大糧商出來收購小麥,就半路截擊。


    如果事情到此為止,那就有點小兒科了。楊解放想要搞事情,又豈會局限於膠東這個小地方?六月十五號,一則標題為《最後一粒糧 搶來做軍糧》的新聞出現在各大報紙上,內容就是張宗昌下令在轄區內征兵征糧。張宗昌看了都得發蒙,他老張是下令征兵征糧了,可什麽時候提出過這等口號?轄區內的老百姓卻深信不疑,這不正是他老張的風格嗎?


    很快就有報紙出來澄清,說張大帥是在征糧,而非搶糧。還著重指出,張大帥是五省聯軍的副總司令,而非土匪;他是合理合法地征糧,是會給老百姓留一口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話要反過來理解。他張宗昌是什麽樣的人路人皆知,這些年在山東幹的事,比土匪更可惡。


    不管什麽時候,某一件事但凡被媒體炒作起來,老百姓就會津津樂道,其他媒體便會跟風。別管他消息是真是假,先蹭個熱度再說。於是各種真真假假的消息便相繼報道出來,幾乎都是圍繞夏季征糧展開話題。


    楊解放見時機成熟,又投放了一篇標題為《代發軍令》的文章。報紙上聲稱,代發張大帥的軍令,告知地方駐軍和百姓,今年的小麥優先供應軍隊,不允許轄區內的糧食外流。一旦發現有不法分子悄悄往外運輸小麥等糧食,將以資敵罪沒收所有物資,以充軍糧。用報紙代發軍令,這麽扯的事情很多人嗤之以鼻,但也有人信以為真。誰信啊?張宗昌手下的匪兵信了。張宗昌進駐山東時,一共整編了三十多個軍,除了編號前十的那些軍是正規軍外,其餘的基本上是收編的各地土匪。話說張宗昌不知道手下有多少兵,那是真的不清楚啊。這些土匪披上了一件狗皮之後,他們就能守規矩了?笑話,他們隻會變本加厲的劫掠老百姓。他們得了報紙上的消息,也不管他是真是假,隻要對自己有利,就當他是真的好了。於是,駐守各地的這些匪軍,便在各交通要道設立關卡,但凡發現有人運糧經過,一律沒收,這可比挨家挨戶征糧來得容易。


    短短幾天時間,由於小麥不能外流,不但煙台這邊小麥價格飛漲,青島、天津等地的小麥價格跟著一路高升。等到張宗昌弄清楚狀況,著手處理的時候,已經是七月份的事了。


    中村義男跟匯豐銀行簽署的期貨協議商定的交易日是六月三十號。眼看交易日臨近,小麥價格持續攀升,匯豐銀行坐不住了。他們當然知道這是日本人在背後操控,以前可都是他們在操控糧價的。匯豐銀行一邊向張宗昌提出照會,一邊召集煙台城裏的那些糧商,讓他們出去收購小麥,為此還資助了一筆不菲的資金給他們。


    楊解放早讓人把這些糧商盯住了。他們剛拿到錢,有些剛剛出城,有些還沒出城,先後被嚴冬來帶人給綁了。不但劫了他們身上的錢財,還借機向其家人勒索。對於這些人,楊解放一點都不同情,他們跟在英國人屁股後麵,可沒少賺黑心錢。匯豐銀行這樣的外國資本家想要盤剝中國百姓,少不得一幫狗腿子協助。現在這幫狗腿子被土匪綁票了,他們沒想著贖人,而是很快派出了安德魯來薑氏貿易商行談判,願意妥協了。此時的中村義男自然是不會露麵的;薑庭瑄則去了日本,仿照楊解放的操作在那裏抬高小麥價格。


    安德魯找不到正主,轉身便找上了薑清夫。薑清夫也不廢話,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聽說南邊的國民政府正在跟各國談判,想要收回海關自主權,重新擬定海關關稅。以美國為首的一些大國已經表示支持了。這煙台海關是不是也該歸還給我們中國了?”安德魯明顯地一怔,說道:“這個問題應該由外交部協商解決,已經超出了我們的職權範圍。我今天是來談小麥價格的,現在的價格高漲,對商品流通是不利的。”薑清夫回道:“我隻是一個海關官員,關心的也就隻有海關問題。既然你覺得沒得談,那就不談了。”然後擺出了一副送客的架勢。


    安德魯無奈,隻得說道:“薑先生,你是知道的,這件事情的確不是我能插手的。你要真有誠意,就換一個我們能辦到的條件吧!”薑清夫開口說道:“那也簡單。幫我傳個話,請煙台海關裏的那些國際友人,自行提出離職。”


    因為海關要與各國商人打交道,這個時期的中國懂外語的人才匱乏。煙台海關成立之初就聘用了一些英國人和法國人充當翻譯,這些人本來是來充當翻譯的,實際上卻是他們在真正掌控著煙台海關。其中的中國官員反而成了擺設。


    安德魯驚道:“若是他們走了,整個海關還不得癱瘓了?”薑清夫無所謂道:“那就讓它癱瘓吧!”一個不屬於中國人的中國海關要來何用?還不如讓它癱瘓。這是楊解放的原話,他確信,英國人不會讓海關癱瘓的,一旦海關癱瘓,損失最大的就是匯豐銀行。匯豐銀行最後妥協了,撤走了煙台海關的英國職員。這些人占據要職,掌控著煙台海關。以薑清夫為首的中國官員迅速接手這些職務,逐步將煙台海關掌控在中國人手中。煙台海關最終沒有癱瘓。


    六月二十九號,楊解放調集了大批小麥運往煙台城。薑氏貿易商行停止了收購小麥。煙台小麥價格迅速回落。中村義男於三十號現身,與匯豐銀行完成了期貨交易。然後,他就風塵仆仆地趕到青龍寨。他可不是來慶祝的,見了楊解放劈頭就質問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多好的市場行情啊!一下子讓你搞砸了。”楊解放皺眉道:“莫非我們賠錢啦?不應該呀。”中村義男說道:“賠錢倒是沒有,可我們原本可以賺得更多的。都是你沒盡到一個盟友的責任。你必須為此事負責!這次的紅利,我是不會分給你的。還有你的貸款,也必須盡快還回來,並支付全額利息。”


    楊解放詼諧一笑,說道:“你要想翻臉就直說,何必找借口?我且問你,你當初簽署協議的時候,你的心理預期是賺多少錢?現在的利潤是否達到了你的心理預期?”這話把中村義男問住了,他當初哪裏會想到能賺這麽多?現在的利潤已經超出了當初的預期。隻是人心苦不足啊!總想著能賺更多。


    楊解放接著說道:“真要是把匯豐銀行弄破產了,你覺得他們還會遵守這份期貨協議嗎?不要相信他們口中的契約精神,在利益麵前,契約精神就是個屁。換成是你,一份會讓第二十一銀行破產的協議,你會遵守嗎?”


    中村義男聽得全身一震,慢慢冷靜了下來,思索了一會,才開口說道:“這麽說來,你是特意將價格控製在一個範圍之內,保證我們能賺錢,又讓匯豐銀行的損失在他們可接受的範圍之內?”楊解放擊掌讚道:“聰明!你這不是看得很通透嗎?”中村義男苦笑了一下,一點也沒有被人稱讚的喜悅,回道:“楊桑,你考慮得很周到,剛才失禮了。抱歉!”


    楊解放笑道:“道歉就不必了,我們是不是該計算一下這次的分紅了?”中村義男連忙應道:“是的,我已經計算過了,扣除你的貸款,你還可以分到三百多萬。不知道你是需要物資呢還是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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