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梟放下電話的第一時間看向祝昭昭,“幸存者知道林嬌嬌捐贈器官的事情麽?”


    他問的是幸存者,而不是祝昭昭。


    祝昭昭抬眼,“知道。”


    “看來你得到的資料,比我想象得還要詳細。”


    “也是為了防止段隊長一無所獲。”祝昭昭反唇相譏,“另外,我還有一點提醒段隊長,以目前技術手段可以鑒定書寫時間僅限於圓珠筆和深藍色鋼筆兩種筆體,鑒定依據是筆墨的氧化程度,誤差在6個月以內。”


    誤差6個月,相當於完全沒用。


    段梟能屈能伸,心平氣和地坐回祝昭昭的對麵,“祝專家有何高見?”


    “我要親自檢測那份同意書。”在現實裏,薄薄的紙張無法支撐大量、多次的檢測,但是在‘四相’模擬中,她可以放開手腳。


    段梟故作為難,“可你不僅不是警方的工作人員,更是需要回避的嫌疑人。我記得祝專家的原話是:‘即使是虛擬世界,也要遵紀守法,這是‘四相’的核心規則。’對吧?”


    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祝昭昭算是體會到了,一直人畜無害的臉上露出糾結又懊惱的表情,最終雙肩一塌,有氣無力地開口:“書寫鑒定雖然麻煩,但紙張上應該會留有指紋。或者說,如果按照正確的捐獻流程走,紙張上至少會留有捐贈人、直係親屬、醫院、捐贈辦公室工作人員等指紋。”


    段梟還是頭一次看見她這麽生動的神情,一張冷臉也不自覺地和緩:“多謝!”他急匆匆地回去安排人進行指紋檢測。


    祝昭昭盯著他高大的背影出神片刻,隨後回去寢室翻找林嬌嬌的遺物。


    在現實世界,林嬌嬌的遺物都是在警方知道joker之後重新搜尋過來的,實際檢測的結果並未發現問題。


    而這些線索結合當時現場勘察的照片、錄像一同錄入進‘四相’後,結合ai算法,興許可以會帶給她新的啟發。


    祝昭昭毫不客氣地將林嬌嬌的東西全部打包搬進自己新買的一棟別墅裏,裏麵是她新購買的全套的痕跡檢驗工具。


    【林嬌嬌,21歲,川省少數民族,靠牧羊為生,家境殷實。】


    祝昭昭翻看著林嬌嬌僅有幾樣的化妝品,都是一些沒聽過的小牌子,市價估值不超過一百,而林嬌嬌的衣物,除了幸存者送給她的以外,也都是三五十左右的地攤貨。


    是林嬌嬌不拘小節,還是此事另有疑點?


    天河商場爆炸當天是幸存者的生日,林嬌嬌提議去天河商場逛一逛,順便給她過生日,路過zw女裝店時恰好看見一條裙子,便拉著幸存者進去試衣服。


    祝昭昭的腦海中回憶起林嬌嬌試衣服時的開心模樣,她喜歡好看的衣服,平時卻舍不得買?


    祝昭昭繼續查看林嬌嬌的相冊,裏麵塞得滿滿的兩人的合照,再沒有其他。


    祝昭昭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寒意,她拎起一旁的工具箱,直奔爆炸現場。


    ……


    爆炸發生已經兩天,為了防止輿論和二次傷害,現場在取樣完畢後,便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隻剩下斷壁殘垣,周圍拉著橙黃色的警戒線。


    祝昭昭的目光在廢墟上一掃,通過周圍的碎石情況快速判斷出爆炸點位後,戴上手套去撿石頭,結果才剛撿了一半,後腰便被堅硬的物體抵住,“不許動!”


    祝昭昭瞬間囧住,她轉回身,無奈地看向段梟,“段隊長,你今年多大了?”


    段梟將隨後撿的木棍扔掉,語氣森然,“在沒有被逮捕的情況下,犯罪嫌疑人重新回到犯罪現場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回味,一種是為了查缺補漏。不知道祝專家屬於哪種類型?”


    祝昭昭動作自然地將樣本裝好,“都不是,我是熱心群眾。而且警方已經取樣完成,我這也不算破壞案發現場。”


    她聲音柔柔,但每次說出的話都像是小刀一樣,莫名剌人,還讓人無法反駁。


    段梟叉腰擋住她的去路,“祝專家,我想我們應該合作,總是鬥氣,我們什麽時候才能抓住joker的尾巴?”


    祝昭昭驚訝地抬眼,“原來段隊長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啊?”


    段梟:“……”完全說不過。


    他深吸一口氣,耐心地解釋:“如果你想參與痕跡檢驗,為何一開始不選擇痕檢員的角色進行模擬?也是你說要遵守規則,那我如何讓身為嫌疑人的你參與進破案程序中?”


    祝昭昭突兀地一笑,“這件事你做得對,規則的存在是為了防止人性的迷失,如果我們因為這是虛擬世界就蔑視法律與規則,那回到現實,等待我們的隻會是那座冰冷的牢籠。”


    “而我選擇幸存者的角色進行模擬,完全是想親自體驗一下她當時的心理。你知道麽?直到現在警方也不知道她當時為何撒謊。”


    “你是指……她聲稱在爆炸時是被前平津市刑警隊長救走這件事?”段梟迅速反應過來,“她不是承認自己撒謊了麽?”


    “如果那是無奈之下的妥協呢?”祝昭昭反問,“在得知好友突然去世,為了能見她最後一麵的妥協。”


    “可前平津市刑警隊長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在案發當時,他並不在平津市。”段梟仍是不同意祝昭昭的觀點,“而且有監控為證,幸存者就是自己一個人跑出商場的。”


    祝昭昭揉了揉腦袋:“頭疼,破案是你的事,我隻負責找證據。”說著,她又隨手撿起周邊的幾塊碎布,小心翼翼地裝進證物袋。


    瘦小的身影被陽光一照,拉出一道長長的崎嶇的影子。


    段梟驀地捂住心口,又來了!那古怪的疼痛!


    明明在‘四相’之前,他從未與祝昭昭有過接觸,但隻要一看見她難過,自己也莫名跟著心口疼,真是怪了!


    為了壓下那股突入起來的陣痛,段梟隨口問道:“既然是前平津市刑警隊長辦的案子,為什麽不找他進行模擬?也對,當年的副隊長都升到副局了,他應該至少也是局長了,也沒有時間進‘四相’模擬。”


    “沒有升職。”祝昭昭扶在箱蓋上的手一頓,下一秒大力地將蓋子扣上。


    寂靜的午後傳來‘當’的一聲響,混合著她意味不明的聲音:“……因公殉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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