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李天陽的目光才落在龍天樂身上,沉默良久後才開口說道:“我本想隻送你一句話,怎奈你師父放心不下,非要我多交代你幾句。”


    “你謹記,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


    “你隻知你命中克父克母,卻不曾算過自己的生辰八字,今日老頭子便替你解一回命!”


    “天幹庚戊癸甲,戊甲相克,庚甲相克。”


    “地支辰卯亥寅,亥寅相破,辰卯相殺。”


    “你命中不僅克父克母更克己,注定此生不平凡,隻要你能活到最後,當你解決了所有困難時,定是那人間正神!”


    “切記,昆侖仙自有昆侖仙的決斷,哈哈哈,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我昆侖仙不入仙界,不墮地府,人間仙人當護人間,哈哈哈哈哈……”


    李天陽在他的大笑聲中失去了全部生機,於昆侖山羽化,卻不入仙門。


    龍天樂背起李天陽的屍身,趕回木屋時,早已淚流滿麵。


    一身黑衣的李天陽坐於火盆前,似是打盹小憩,麵容安詳。


    龍天樂跪於木屋門口,行跪拜禮,長揖不起,哀聲道:“不孝徒淩霄,恭送師尊!”


    這一日,新年至,昆侖山前掛縞素,小木屋前貼挽聯。


    龍天樂最終也沒能帶著他的媳婦,陪師父守過這己亥年的歲,自此天人相隔,隻餘昆侖山巔一座雙屍墳。


    在昆侖山,女子不守歲,符文與小九陪龍天樂坐至午夜便各自回房歇息。


    十年不曾認真讀過奇門遁甲的龍天樂,在這後半夜的火爐前,卻甘之如飴,這是師父臨終前的遺願,李天元哪怕辭世之前,仍擔心於他這小徒弟的陰陽術護不住他那克己之命。


    楊風與龍天樂這對師兄弟的感情,又與天陽天元不同。


    後者一命雙魂,誰去死亡穀,都有另一人替之享受人間美好。前者則不然,李天陽羽化之前,楊風偶爾還能出去走走,羽化後,他就要日複一日的枯坐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


    雖說封印限製了魔族大能無法出世,卻經常有魔族宵小偷偷穿過封印,若是讓它們破了這封印,世間將再無寧日。


    楊風對於龍天樂的偏愛,超過了所有人,昆侖山自古以來,長徒繼師位,次徒鎮守死亡穀。


    偏偏那李天陽疼其弟,不守這規矩,走入死亡穀再不肯出來,楊風亦是如此,自他們從飛僵突破不化骨,便提前接替李天陽之位。


    當年李天元未能爭過李天陽,留守於這昆侖山。


    可楊風卻是連爭的機會都沒給過龍天樂,當他手持昆侖槍踏入死亡穀時,龍天樂甚至還不知死亡穀的存在。


    除夕夜,龍天樂挑燈夜讀,昆侖派的規矩就是沒有規矩,幾代昆侖仙,沒一位守規矩的。


    讀書要在書房?不存在的,此時的龍天樂不僅在讀,而且在改,他認為這奇門遁甲太過晦澀難懂,自己每琢磨透一點,便在其上添一筆注釋,以便昆侖後人能更快理解這陰陽術。


    而不是如他一般,十年不曾參透,以至於師父臨終前還惦記著他,不肯瞑目。


    新年新氣象,除卻避世的昆侖一脈,當今天下最強傳承卻並非地肺山,道門佛門皆是無緣。


    當今天下整體實力最強的當屬東北馬家,青丘狐族出世,馬家自為除龍天樂外的最大獲利者,無數妖仙橫空出世,馬家弟子不論數量還是實力全部突飛猛進。


    頂尖實力最強的依然是地肺山,青蓮齊嗣兩大天師,雖說齊嗣與馬家家主馬友仁不相上下,可青蓮與馬鐵生卻有差距。


    一步踏在地仙境門檻的青蓮,是地肺山數百年來唯一有望修成地仙的絕世天才。


    除卻昆侖山,人間已足有五百年未曾出過地仙境修士,由此可見昆侖山號稱天下第一派的含金量。


    這己亥年,注定不太平,雖說李天元以命相護,可這一條地仙的命,卻不足以從地府手中換回符文的命,因為這是大帝親自下的命令!


    雖說陰曹地府底蘊雄渾,可留下一位地仙的代價屬實不小,數位陰神重創,無數鬼差被就地斬殺。


    那晚在龍天樂等人離去後,李天元同楊風一路殺回昆侖山,地府才肯就此罷休。


    原因無他,若是真逼急了昆侖山,放任那魔界通道不管,四位地仙同時對地府出手,恐怕地府也是要隕落數位陰神才能平息。


    因天地法則的限製,人間地仙進入地府或是仙界,修為並不會被壓製幾分,但若是陰神或是仙人入人間,一身修為會被天道壓製大半。


    也就是說,如果戰場在人間,十殿閻羅同時出手也不一定能拿下昆侖山四位仙人,當然,地府也有能力強行滅掉昆侖山,可若滅了,魔族通道誰來守?十殿閻王換這四位地仙,如此買賣,不劃算。


    如今的結果自是最好,天陽天元二位仙人同時羽化,楊風要鎮守魔族通道,僅餘最後一仙與龍天樂二人,護不住那女子的魂魄。


    翌日,終是小九替了楊風的位置,換他給師父守靈七日。


    昆侖山巔雙屍墳旁,兄弟二人飲酒作樂,隻願師父九泉之下仍能見兄弟二人並未因他的離去而一蹶不振。


    龍天樂放下手中淩霄劍,不顧遍地白雪,一屁股坐在楊風身邊,斜靠於墓碑之上。


    “瘋子,我這劍舞得咋樣?帥是不帥?”


    “繡花枕頭,徒有其形。給你看看我的,槍來!”


    兄弟二人七日不曾下山,喝得多了就靠在師父墓碑上小憩。


    龍天樂無論如何也未曾料到,自己特意帶回的好酒,竟成了與師父的離別酒。


    剛出十五,上山悼念之人絡繹不絕,且不論楊斌、齊嗣與馬友仁,就連與龍天樂有過衝突的雲錦山餘天地亦攜愛徒雲成子為兩位大真人哀悼。


    昆侖仙人羽化,龍天樂十年不曾見過來生人的昆侖山小木屋,這幾天卻是絡繹不絕。


    無數佛道大修士皆趕往昆侖山悼念,當年昆侖天師李天元於雲錦山登仙台問道天下,哪怕過了三十餘年,試問天下修士,誰人敢說不知天元老天師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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