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高歌和大力分別駕駛的全地形越野車剛剛駛離綜合辦公樓的時候,風力發電站大門門崗處……


    靜立於此的常瀾敏銳地察覺到身後那細微的沙礫流動聲音,下意識地把手放到了腰間。


    “誰?”常瀾厲聲喝道。


    隻見一棵半人高的沙棘叢的陰影裏緩緩站起了一個人,“被你發現了,看來我還是不夠小心。”


    聲音冷得好似這沙區的淩晨,常瀾認出來,這是王悅。


    “為什麽跟著我?”常瀾沒有絲毫地放鬆警惕,甚至看著向自己走近兩步的王悅,自己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擺出了一副防禦的架勢。


    “你不要緊張,是我先來這裏的,我還以為是你跟著我呢!”王悅若無其事地從常瀾身邊走過,來到風力發電站門口的路上,踮起腳,向站區內部方向望了一眼。


    “難道你也是想和高哥他們去英爾布山的?”常瀾看著王悅放鬆的行徑,感覺自己的臉略微有些發燙,“為什麽?你一個女孩子,不是應該回到市區才更安全嗎?”


    “這好像不關你的事!”王悅絲毫沒有想和常瀾繼續談下去的意思,空氣一時間陷入了尷尬,常瀾看著這個背對自己身材顯清瘦的女孩,想起了中控室裏看到黃茂茂bv日誌裏的那條訊息所闡述的事,不由得覺得眼前的女孩經受了那麽大的磨難,略感心疼。


    遠處四道筆直的光柱忽閃忽暗地行駛而至,是高歌和大力所駕駛的全地形越野車,氫電混動力的發動機所發出的聲音甚至沒有輪胎和地麵的摩擦聲更響。


    視線處於光源背麵的高歌四人早早地就發現了站在門口駐足等待的兩人,逐漸減緩速度,停下了車。


    馬小曼好像事先早就知道了一樣,“你果然是要跟我們一起去?”


    “小曼姐,還有我的位置嗎?”王悅沒有想解釋的意思,開門見山。


    “老高?”馬小曼側頭出聲詢問了一下駕駛位置的高歌。


    “大宇他們知道你們來了嗎?”高歌微微皺眉。


    王悅輕輕搖了搖頭,“我好像不需要跟他們匯報我的行蹤。”聲音依然冷漠。


    “上來吧。”高歌轉身下車,把後座上的捆綁的裝備拆開,重新擺放,騰出了一個人的位置。


    “那個,幾位哥哥姐姐,我也想跟你們一起去,我小時候就住在英爾布鎮裏,那座山我經常上去,你們能用到我,而且……我不想回到城裏。”常瀾看著已經坐上車的王悅,快速地跟幾人分解著。


    “嘿嗎,不是我說啊,想跟我們一起走,昨晚怎麽不說啊,你倆這偷摸地出來,讓大宇怎麽想啊,好像咱們搞啥小動作了似的。”大力這個時候竟然有了一些顧慮。


    “昨晚那時候,我看小五哥和石濤都有點為難,想著那時候我要是說跟你們來會讓他們難做,所以就自作主張偷偷地跟來了,沒想到遇到了她。”常瀾好像想要解釋。


    高歌回頭看了一眼綜合樓員工宿舍方向已經熄滅的燈,“小曼,bv發信息跟大宇他們說一聲吧,免得他們再尋找他們倆耽誤時間。”


    常瀾坐在了大力和曉曉的越野車後座,“大力哥,要是覺得乏了,我也可以換著開一會兒。”


    “嘿嘿,那可不用,灑家是專門給你曉曉姐開車的。”大力也不顧坐在副駕駛的曉曉眼神的威脅,直白地說道,一踩油門,率先衝了出去,“哥欠,再賭一次,輸的是孫子!”


    高歌正呆呆地望著西南方向鐵絲網柵欄下的兩個沙土包,思忖著要不要跟母親再道別一下,被大力的越野車揚起的沙子濺了一臉後回過神來,嘴角也揚起一個弧度之後,俯下了身子。


    馬小曼狹長好看的鳳眼略微一彎,兩隻修長的手掌抓緊了身前的扶手,伴隨著後座絲毫沒有思想準備的王悅一聲悶哼,這一輛性能頗為優越的越野車四個輪子原地空轉了十幾圈後,伴隨著一陣沙霧紛揚,如脫韁野馬一般飛馳而出。


    ……


    落日的餘暉傾斜在這座曾經被稱為英爾布的小鎮子上,原本規模就不大的鎮子,在仲啟紀之後,這裏的人口盡數遷入附近的佟江市,留下了一片機械化的農田由少數人控製著機器人在打理,土地雖不至於完全沙化,卻也在班夫蝶時不時的擾攘之下貧瘠至極。


    一座高達15米的“擎天柱”廣告牌已經破敗不堪,依稀可見“稻米之鄉——英爾布鎮歡迎您”的字樣。


    風吹過廣告牌,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沙塵彌漫中,隱約可見兩輛全地形越野車和車上六個人的影子在落日下被拉得格外斜長。


    率先到達的一輛車上駕駛位的男子身材高大,頭盔麵屏上布滿了手指胡亂擦拭的指印,邊上已被細密的沙塵覆蓋。他停在廣告牌前,仰頭辨認著上麵的字跡,摘下了頭盔。


    “常瀾,這裏就是英爾布鎮嗎?”大力的嗓音有些嘶啞。


    身後的人明顯是剛才已經在一路顛簸中睡著了,此時被突然驚醒,顯得有點茫然的四下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我小的時候最喜歡吃這裏的大米了……”車上的曉曉此時已經辨認出擎天柱廣告牌上的字跡,“如今卻變成了這般模樣。”


    “常瀾,我們在什麽地方可以落腳?”隨後而至的高歌將車停在大力旁邊,也摘下了頭盔,看著落日下死寂的鎮子,隨手擰開水壺猛灌了幾口清涼的純淨水。


    常瀾抬頭望向不遠處鎮子的方向,夕陽的餘暉將整個小鎮染成金黃色,透出一股落寞的美,一時間兒時記憶的種種湧上心頭,“鎮子中心是鎮府,對麵是中心校,視野都比較開闊,還有東北角有一個糧食加工廠,被廢棄得比較晚,我想應該會找到充電設施。”


    一路疾行的六個人在途中並沒有遇到隱藏在沙土中的班夫蝶,甚至連天上的飛鳥都沒見一隻,偶遇幾具三三兩兩的行屍也是被高歌遠距離用彈弓射出的鋼珠貫穿頭部之後,觸屏接收了死屍手環bv上的生命配額就沒再做停留,此時的幾人皆是疲憊交加。


    “走吧,進鎮子再說。”高歌示意幾人再堅持一下,拂去頭盔上的沙塵,率先駛入小鎮。


    車子緩緩地在鎮子中央的街道上駛過,雖有一層黃沙卻也平整寬敞的道路以及兩旁一水的沙俄風格二層小樓都在向高歌幾人訴說著這個小鎮曾經的輝煌。


    “兩百多年前,這裏的稻米曾經是專供宮裏吃的禦用大米,那個時候,這兒還沒有人居住,隻有一支看守稻田和監工的禁軍駐紮在這,看守著幾十戶從南方征來的農戶,專門侍弄這裏的稻田。後來皇族衰敗了,依哥雅麥爹國入侵,也把這裏當成了戰略物資的重要後方,專門從龍江那邊修了一條鐵路路過這裏,為的就是把這裏的大米送回他們島國。再後來依哥雅麥爹戰敗,這裏衰敗了幾年,我祖上因為老家鬧饑荒遷移過來,看中了這裏的水土,就在這裏紮下根,經過百年的繁衍生息,這個鎮子幾乎家家都姓常。”常瀾給眾人介紹著這個鎮子的曆史,言語中有些自豪。


    “喲!看不出來啊,小瀾子,你還是大地主家的公子啊?”大力笑著打起了哈哈。


    “小……小瀾子?大力哥,你還是叫我常瀾吧,這小瀾子也太難聽了!”常瀾試圖抵抗。


    “不難聽,不難聽,叫呀叫的你就習慣了!”大力絲毫不在意常瀾的反對。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行至鎮府院門前,空蕩蕩的院落內整齊地停放著幾台黃色的裝卸機和鉤機,鏽跡斑斑的裝卸鬥可以看出,已經至少三年沒有人開動過了,而鎮府那座森然的5層樓矗立在眾人眼前,門窗緊閉。


    對麵是鎮中心校的操場,暗紅色的塑膠跑道早已因年久失修而斑駁破敗,籃球架的球筐也被某種鳥當成了築巢的框架,隻是現如今已經沒有鳥住在裏麵,操場另一端的教學樓和鎮府大樓遙相呼應。


    “我幾乎都可以聽到這裏傳出來學生們那朗朗的讀書聲了。”曉曉此時的眼圈有些微微發紅,曾經做過物理老師的卜曉曉有些觸景生情。


    “那個……曉曉姐,從我畢業之後,這裏連續三年就招上來了一個學生,棄用得更早。”常瀾非常不應景地打斷了曉曉得遐思。


    “老高,我們要在這裏住嗎?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馬小曼看著左右兩邊對應的鎮府大樓和教學樓,“有沒有一種感覺,咱們在這裏被人窺視?”


    高歌此時也一直盯著遠處學校操場另一端教學樓最邊上的一扇窗子,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覺得自己的視力好像比以前好了很多,剛才他分明看到那個原先是教室的窗子後又一個影子閃了過去。


    “常瀾,你說的那個糧食加工廠到這裏還有多遠?”高歌依舊看著遠處的教學樓,嘴裏問著常瀾。


    “大概還有兩三公裏吧。”常瀾想了想說道。


    高歌點點頭,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卻越發強烈起來。


    聽了馬小曼的提醒,他也覺得那扇窗戶後麵有什麽東西在注視著他們,而且這種被窺視的感覺不僅僅來自那扇窗,似乎整個鎮子都充滿了詭異的氣氛。


    “大家小心點,我覺得這個鎮子不太對勁。”高歌警惕地看向四周,“上車,我們走!”


    “走?不在這住啊?哥欠,咱們車子沒有多少電量了啊,用光了電隻能用液壓氫能了。”大力有些不解,剛才還和曉曉商量著要不要把那幾輛裝卸機和鉤機的油箱打開看看,再不行把那車的蓄能模塊拆下來,也能用。


    高歌的眼睛又是一眯,這次他沒有看錯,教學樓的窗子後麵絕對是有東西,甚至他都看清了那東西背上粗壯的黑毛,“所有人!上車!”


    高歌的語氣不容質疑,跳上了越野車發動了起來。


    其他人見狀也沒有猶豫,就在常瀾還沒有坐穩的時候,高歌的車輪已經動了。


    “哥欠,咋的了?你看見啥了?咋這麽……”


    “哢嚓,嘩啦……”就在大力詢問的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鎮府大樓二層的落地玻璃窗突然爆裂開來,一團黑影從裏麵直接撞了出來。


    “走啊!”高歌大喝一聲,一把將油門踩到了底,全地形越野車的四條輪胎在地麵上摩擦出一團青煙,彈射出去。


    “臥槽!坐穩啦!”大力瞬間感覺自己的頭發根兒都快把頭盔支棱起來,搖搖晃晃的也一溜煙跟著高歌的煙塵方向開了出去。


    身後傳來一陣陣玻璃破碎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陣陣劈裏啪啦敲鼓似的腳步聲在身後不遠處響起,直追幾人的方向。


    大力一邊分辨著前方的路線,一邊偷眼通過後視鏡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在追自己,隻可惜隻看到疾馳的越野車所揚起的沙塵。


    冷不丁地,前麵高歌的車塵裏拋出一隻旋轉的燃燒瓶,大力猛然一躲,險些砸到自己的車,在身後不遠處爆裂開來,綻放出一團火焰。


    可是聽後麵的聲響,好像並沒有起到作用。


    大力此時也反應過來,從一開始他們這些人的大殺器就是那一個個的燃燒瓶,這次出來也是沒少帶。


    “妹子!小瀾子!燒他們!”


    常瀾沒等大力說完,已經點燃了四個燃燒瓶,眼見前麵高歌已經轉彎,眼神一動,沒有向車後丟,而是甩手朝著前方轉彎處的地上拋了過去。


    四支同時炸裂的燃燒瓶在前方轉彎處瞬間升起一道火牆,大力來不及反應,伸出右手把副駕駛的曉曉一下子摟在懷裏,咬著牙駕車衝過一米多高的火焰。


    而在車後座的常瀾沒有閑著,又是接連七八個燃燒瓶拋出在已經在身後的火牆處,燃燒帶一下子增寬了三五米。


    又駛出了幾百米的距離,耳聽身後追著的東西應該是被火隔離住了,大力用燈光示意前方的高歌,兩車停了下來。


    “哥欠,什麽東西追咱們啊?”大力心有餘悸。


    高歌站在車上踮起腳向身後遠方又觀察了一下,已經暗下的天色也並沒有影響太多他的視力,“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常瀾,有沒有什麽地方能安全點兒的?”


    常瀾此時卻笑得有點兒神經質,“哥哥姐姐們,咱們到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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