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


    心髒猛地悶痛,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滑落,月驕陽掙紮地坐起,踉蹌下床不小心打翻屋內的椅凳,跌落到地。


    他扶住窗台慢慢站直身子,窗外殘月被枝丫分割成幾片,泛著絲絲縷縷蒼涼。


    城駱雪匆匆闖入,不知是久未入眠,還是一直待在屋外,點點寒氣隨著她蹁躚的衣裙帶進屋內。


    她從容地扶著月驕陽到床邊坐下,順手倒給他一杯白水。


    “你還沒睡嗎?”


    “你怎麽了?”城駱雪遞給他一張手絹。


    月驕陽接過,擦了擦額頭的汗,緩緩氣息,斟酌開口,“你還記得當初你給我一劍,我中毒差點死去的事嗎?”


    “你提這個做什麽?”城駱雪也好奇那毒當初為什麽沒能毒死他。


    “你知道陌景琰這個人對吧。”月驕陽說,“是他救了我和尹天雪。”


    原來是他,城駱雪在心裏暗恨。


    “他告訴我娘要救我,必須找到同樣中毒不治的人,恰巧尹天奇帶著尹天雪的屍骸回禦劍山莊,娘與天奇交涉之後帶走了尹天雪的屍身…然後,我被救活,三年之後,尹天雪蘇醒。”


    月驕陽對她沒有一絲隱瞞,甚至這樣說的時候目光一直緊緊盯在她光滑的臉上,企圖看到尹天奇對於她而言的那一絲不同。


    “自此,她便與我命運相連,五感相通。”月驕陽說,“上次,那毒,同樣遭罪的還有她。”


    果然她的表情有瞬間的凝滯,“所以,你死,尹天雪也會死對嗎?”


    “我不知道。”月驕陽歎了一聲說,“我隻知道,方才我的胸口突然悶痛,一定是她出事了。”


    城駱雪假扮過一段時間的雲天,沒少聽下人們提起尹天雪的事情,包括尹天奇,在那個山洞裏也曾有意無意提到過無數次。


    天奇他,很在意他的妹妹。


    “所以,江湖上一直流傳的關於你夫人的事情,是尹天雪對麽?”她問。


    “是。”


    “那她呢?”


    “月牙嗎?”


    城駱雪抬眼看向他,月驕陽道,“我和她在一起是因為一頓酒。”


    “之後我們便有了小孩。”


    他與月牙之間,他不否認有責任的緣故,卻又不僅僅隻是責任,是否關於愛情,他拿捏不準,但他認定,她是自己唯一的妻子,這便足夠。


    “我看到過那個孩子,很可愛,很漂亮。”


    城駱雪說完望向窗外,不久之後,她的孩子也要出生了,她和天奇的孩子…


    “既然你沒事,尹天雪她…”


    “她可能出事了。”月驕陽說,“我從來沒有這樣明確的感受到她的痛苦,她的情況一定很不好。”


    尹天奇也會擔心吧。


    城駱雪問,“那,你要去找她嗎?”


    “嗯,明日一早我就去尋她和衣衣。”


    “衣衣?風衣衣?”


    “嗯,火冥已經知道她的蹤跡,她假死的事瞞不了多久,要是陌景琰也發現這件事,你…”


    “讓我安全生下這個孩子。”


    城駱雪語氣懇切,眼底竟還藏著一片晶瑩,“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我就能見到他了。”


    什麽樣的人,讓她甘願生下孩子?


    什麽人,讓她的心再次變得柔軟?


    連同對他的恨,也仿佛淡泊了。


    月驕陽忍不住詢問,“孩子的父親是?”


    “是我的小孩,我一個人的孩子。”城駱雪淡淡的笑,像極了從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可那笑裏不再晴朗,滿是無法言說的心事。


    “駱雪,我對不起你。”月驕陽眼裏的疼惜不是偽裝。


    月牙過來時,正好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到,屋內深情凝望的兩個人,推門的勇氣,瞬間被卸去一半,她站在門口躊躇不前,卻聽見屋內月驕陽情真意切的話,他說,“駱雪,我該怎樣對你…”


    後麵的話,她不想細聽,她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何過往,也不想去了解他對城駱雪的虧欠,她隻是覺得既然兩個人都還情意綿綿,為什麽不在一起呢?月驕陽說要娶她是什麽意思?是可憐自己嗎?


    月牙啊,你怎麽總是夾在別人之間,讓所有人都不痛快?


    月牙悄聲離開,指尖的冰涼直達心髒,奇怪,在麵對特別大衝擊的時候,人反而不會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對於她和童戰,她想,她不是不難過,也不是真的舍下。


    而是鋪天蓋地的難過會變成一場很長很長的梅雨季,蔓延她此後人生的很長一段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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