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雷雨交織,我與慕容霜躺在他的床上。在平靜的語氣裏,我感受到了波濤洶湧的情緒。


    “星兒知道,我出生於東漢的初年,狐族的日曆天與人類不同,通常400多年幻化為人形,可在人世活動,而壽數較圓滿的通常會活到4000—5000歲,甚至更久。”他低聲道,我點頭聽著。


    “我的父親名叫慕容紫英,在他出生那日,圓月竟為紫色。天地間籠罩了紫色的月光,父親的原體是紫狐。”


    “在出生後便能幻化人形,那時還處於上古奴隸社會,天災頻發。父親降生後,在那一年竟是個大大的豐年。”


    “在炎黃民族看來,紫色是大貴之色他的降生帶來富貴與祥瑞的預兆,我父親果敢機智、衛護蒼生,守護狐族。”


    “自父親誕生的四百年,塗山氏將部族首領之位自此禪讓給慕容氏,為他上尊號,是為紫狐天王。”慕容霜款款敘道。


    我依偎著他,大眼睛閃爍著,聽得十分專注。


    慕容霜側身,麵對著我。溫柔的麵龐帶著寵溺的笑意,對我道:“星兒,你不知道的是,我們三兄妹的母親,亦是人類。”


    我驚訝張大了眼睛,滿眼驚奇:“真的麽?我一直以為你們的母親是很厲害的狐仙呢!”


    他笑著搖搖頭:“我的母親出生於戰國時期的趙國,她叫冷珊,尊號瀟義夫人,是我父親的元後,她是人類。和你作為陰陽師有相似之處,她是一位巫師。”


    “我的父親講,初遇她的時候,就感到她是一位勇敢、可愛,非常有魅力的姑娘,我父親幾乎對母親一見鍾情,經過母親對父親是否為邪惡妖怪的種種盤查後,經曆許許多多兩人之間充滿樂趣的小事,他們終於走在一起。”


    “而在那個時候,除皇家所信任的祭祀靈巫外,巫師主要從事一些占卜、簡單驅邪、求雨、化災等事,在彼時社會地位並不高。母親出身貧寒,但她樂觀正直,愛赤著雙腳,在鄉間、田野裏肆意奔跑;可惜的是,我與她的母子情分僅有短短幾十載,玉鸞出生後不到十年,她去世了。”


    我心裏湧上一陣強烈的難過,無言撫上他的側顏。


    “母親天性爽朗,似乎在她眼裏從不存在什麽困難。還記得她對我講述,父親暗自對她生情。”


    “於是便在她為村民施法求雨等法事中,偷偷地助力於她,我母親還以為自己法力高強,還很是得意。”


    慕容霜講述著母親處聽來的往事,臉上竟然還浮現一絲調皮的笑。


    我也笑了,捏了捏他好看的臉:“好頑皮,竟敢嘲弄夫人。”


    他捏著我的手,磁性的聲音溫柔低語:“不要叫夫人,應當稱母親。”


    聞言,我心跳加速,羞澀地低下頭。


    “可是,母,母親她是人類,壽數極有限,怎能同你父親廝守呢。”我沉吟片刻,還是問出了想問的話,這個問題我亦時常聯想到自己的身上。


    “與塗山王族適配的凡人,在成親當日,會當於雪國的寰丘壇祭拜天地與先祖,當夜圓房。夫妻之禮形成,便不再作為人的存在,生死不再並入六道輪回,壽命演變為同狐族配偶一致。”慕容霜微笑著。


    那麽若我嫁給慕容霜,便能與他同生共死,這正是我心中默默期望的。


    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始終擔心的僅是我現有的安危,與他成親之後,我也算作是雪國的人了。


    “那我們還有很多很多年,可以在一起呐!”甜甜的幸福充溢心間,我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大眼睛彎成好看的一條縫,雙手輕輕搖著慕容霜的手臂。


    若有他在,我便始終有了全世界,若無他,我這一世的生命誠然毫無意義。


    “特殊的情形除外,譬如母親。”慕容霜的神色忽然有些凝重,我乖巧地靜靜注視他,等他下一步的敘述。


    “母親嫁給父親後,在雪國仍然沿襲巫師傳統,守護生靈,為凡人治病,為子民納福。”他長長歎息一聲,此刻,我在慕容霜的臉上看到從未看過的落寞神情:“在我年幼時,塗山狐族天命中有一場天劫,即天靈劫。這是塗山的命數所致,緣由在於上古神明,赤羅金仙門下大弟子莫搖叛變,還盜去了金仙的法器,天界的無價之寶——杜煞鼎。”


    我聽得有些茫然,懵懂地點著頭。


    慕容霜笑了,看出了我的迷惑之色,將我的頭摟入懷裏:“傻丫頭,天靈劫與天恨劫、天雷劫、天火劫並為天劫,對於塗山氏曾被劃出祥瑞之列的仙靈來說,任何一個我們都經不起。大羅金仙是上古神明,與天地同生,不生、不死,不滅,莫搖叛變後,很快被貶下界化作凡人。而……”


    他接著道:“那尊寶貴的杜煞鼎,在天將與莫搖爭奪時掉下天界,若是落入凡塵,凡人世界也許會將此毀滅;赤羅金仙憑借高深法力,盡力控製杜煞鼎落在仙界。於是,天數所定,這個法器會落在雪國。”


    “雪國與炙國同屬塗山氏狐族,上古便被劃出祥瑞之列,我們屬於相對弱勢的仙靈。若杜煞鼎落入雪國,必然也會導致山崩地裂,狐族死傷無數。”他沉重道。


    “天劫後來怎麽樣了?還有,與母親她,有何關係呢?”我心情複雜萬分地追問。


    他摸著我的頭發:“不知我那整始終都是是樂嗬嗬的母親,是如何知道逆天改命的門路。作為巫師,她可能不是最厲害的,可作為父親的元後和我們的母親,無疑上天都無法與她抗衡。她若無其事對父親說,要做一場消災祈福的法事,父親此時因雪國即將來臨的天靈劫苦想著應對之策,沒有當成一回事便應了她;結果,她以古老的法術完成逆天改命的儀式,儀式是她這一輩子最難的一次法事,她成功了。”


    慕容霜低垂著琥珀一樣的雙眼,嗓音低沉道:“法事之後,母親仍是每天樂嗬嗬的,天靈劫竟然有了重大轉機;法器最終掉入東海的深處;子民們還深為母親祈福的效果折服,但逆天而為、必受天譴。直到半年後,母親身體每況愈下,父親終於發現了異樣,她以一己之力扭轉雪國的命數,但後果也由她一人承擔,她最終被反噬,在重病中離世。”


    兩生兩世,我們共相處不到10年的時間裏,我們情深似海,但這是第一次聽慕容霜說起自己的母親。


    不曾想到,她竟是這樣一位英勇的女中豪傑,我心裏自是敬服不已,緊抱著身側的他,我的眼神堅定地望著他:“母親真的很偉大!她是雪國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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