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


    金屬重擊在堅硬的石頭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何垚聽的那叫一個心驚肉跳。


    這種暴殄天物的行為,簡直令人發指。


    而且,還沒見太大的效果。


    料子雖然被崩開了零星的皮殼,卻並沒應聲而裂。


    這得多厚的皮,才能砍都砍不爛。


    何垚趕在蒙麵男第二波重拳出擊之前,將料子搶先抱在了懷裏。


    他這種行為要是放在外麵,那可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蒙麵男似乎很不喜歡說話。用那雙駭人的眼睛瞪著何垚。


    何垚正準備說話的時候,餘光瞥見掉皮的部分,幾近透肉。


    這種時候要是壓燈打光,一定能看出下麵的表現。


    何垚頓時顧不上跟蒙麵男對峙,二話不說蹲下身將料子放在地上掏出了電筒。


    這段時間可把何垚給憋壞了。


    原本以為來到內比度的公盤,就跟老鼠掉進了米缸裏,享之不盡的快活買買買。


    結果來了之後,跟預想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雖然公盤上的料子也沒少成交。但大家似乎更多是把這裏當作社交場所。


    那種賭石的氛圍已經不能用不濃鬱來形容,而是完全就沒有。


    大家心不在焉,賭石競拍隻是順手為之。


    何垚沒下手的原意也很簡單。公盤這個途徑到手的料子單價太高。


    即便隻要眼力靠得住,回去也不愁沒得賺。


    但何垚手上沒有現成的這類消費群體。


    反倒是古誌進那種直接跟終端消費者打交道的商家,更適合來公盤這種地方。


    不過為了跟牛波一程哥兒彰顯自己的賭石水平,何垚還是炫技般賭了競標了幾塊全蒙頭。


    隻不過聽喬琪說,全蒙頭因為占比很少,所以一般都是放在最後一天開標。


    雖然全蒙頭的競爭力小不少,但何垚依然對自己的中標比率沒把握。


    這一次,燈光順利穿過殘破的原石皮殼。成功在內部玉肉裏折射出光圈。


    不用猜也不用賭。木那綠的特性在光線折射下,看上去就像一灣安靜的綠水。


    這是哪個場口的原石都比不了的。


    木那的翠色嚴格來說,並不夠濃烈、色力也不夠老辣。


    但就是有一種讓人看了就能聯想到幹淨、舒服的具象感。


    非常純粹又非常美。


    溫柔、沒有絲毫攻擊性。


    存在感沒有因為這樣而減弱半分的同時,還沒有濃陽綠搭配不好就容易顯得老氣的麻煩。


    所以深受如今的消費主流年輕人的青睞。


    可以這麽說,其他場口各種濃墨淡彩的翠色都不僅隻有某一個場口才能開的出來。


    但木那的綠色,沒有替代品。


    近些年翠礦層層開采在所難免帶來的稀缺性下,木那場的綠,市場價值並不比那些深入人心的老辣弄翠便宜多少。


    不論何垚怎麽轉動電筒角度,順著砸出溝壑的部分上下左右轉著圈的打光,都是滿色。


    至少這一區域是絕對的滿色。


    隻是這種狀態下,想完美還原翠色的純正程度有點兒強人所難。


    即便這樣,至少一個滿木那綠的掛件是妥了。


    都不指望其他部分表現更上一層樓。保守點就打三個牌子位……


    這料子本錢一個億的緬幣問題不大。


    但另外那塊……


    何垚的視線才剛挪到另外那塊料子上,蒙麵男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


    冷冷的哼了一聲。


    態度很明確,他可不是開善堂的。更不是菩薩有求必應。


    何垚想歸想,也知道自己不能做的太沒譜。


    兩塊料子個頭相仿,表現也大差不差。最重要的是相差無幾的壓手感。


    有這塊料子做參考打底,何垚對另外那塊料子的大致表現倒也能做到心裏有底。


    何垚看了眼蒙麵男。


    他這會兒正背對著自己,不知道在搗鼓著什麽。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後腦勺上還長著一隻眼。怎麽就那麽清楚自己這會兒的心理活動。


    這時候一股刺鼻的化學產品的味道,從蒙麵男那邊飄了過來。


    “什麽味啊?”何垚像警犬一樣嗅著鼻子問道。


    “管好自己!”


    蒙麵男厲聲喝止了何垚的進一步動作。


    這一招挺管用,何垚立刻停下了靠近的腳步。


    雖然是完全陌生的人、也是從來沒聽過的聲音。但不知道為什麽蒙麵男帶給何垚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這種感覺隨著他們相處時間的延長而加深。


    但這……不可能啊……


    就在何垚準備開口探究之際。蒙麵男突然轉過了身。


    這會兒他沒有蒙麵,整張臉就那麽暴露在何垚眼前。


    何垚毫無心理準備下,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


    這段時間網絡上似乎很盛行發一些非常規表情包。


    其中有一個綠色魚頭套在人腦袋上的表情包,似乎在一夜之間火遍了全網。


    如果硬要形容眼前這張臉的模樣,那何垚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個魚頭。


    整張臉上除了眼睛,壓根沒有一處地方還有人樣。


    粉嫩原本在何垚的概念中都是用來形容美好事物的。


    嬰兒的粉嫩小臉、大自然孕育出的粉嫩花朵……


    但今天何垚才知道,不是所有粉嫩的臉都讓人想親一口。


    臉上沒有完全沒有了高低起伏。


    沒有眉毛更沒有絨毛。


    本該是鼻子的地方,隻有兩個像懸崖邊上洞穴般的黑洞。延續著鼻子的功能。


    嘴唇更是不見。


    好在牙齒沒有直接露在外麵。


    上下兩塊不成肉的肉塊,看得出很努力才包裹住了口腔。


    像條被剝了皮的魚,卻又沒有魚肉那麽光滑細膩。眼前的臉大坑小窪不絕,粉色的新生肉芽就生長其上。


    就連下頜骨那一塊都模糊了。


    不知道是沒了,還是跟脖子燒灼粘連在了一起。以至於界限模糊。


    猝不及防下的何垚胃在翻湧。但他生生給憋了回去。


    不是怕打不過眼前的人。而是何垚的教養,不允許他對著一個已經飽受摧殘的可憐人做出這種行為。


    哪怕下意識的。


    蒙麵男就這麽盯著看了一會兒何垚。然後緩緩開口了,“該跟你的朋友通電話了。再晚,料子你就帶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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