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煥很瘦,看起來很幹癟。


    但並不弱,而是帶著豹子一般的機警。


    仿佛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如離弦的箭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膚色黝黑,麵無表情。


    隻有那雙眼睛,像一潭水,深不見底。


    被他這麽一對比,黃總顯得像個冒牌貨。


    跟何垚印象中能操作這種資金流的幕後老板相差甚遠。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馬山,“老馬,別兜圈子了。把他交出來,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黃總的手指從馬林所在方向劃過,最後落在馬向雷身上。


    這雖然是個警告,卻明顯讓馬山鬆了口氣。


    用一個外人換自己親弟弟,對他來說很劃算。


    但他不能表現得太痛快。不然一下就被人探出底線。


    所以還是一邊擦汗一邊一邊說道:“黃總,剛才邦康那邊打過招呼。說此人是他們的貴賓……你看這……”


    黃總似乎留意觀察了一下身邊人的反應。


    豹煥仍然抽著手裏的煙,眼神隔著淡青色的煙霧,死盯著對麵幾人。


    具體是在看誰拿不準。


    誰跟他對視,都覺得他是在看著自己。


    讓人覺得瘮得慌。


    沒有過硬的心理素質,隻怕在他眼前根本挨不過幾分鍾。


    何垚清楚這是自己的短板。反正在這裏也是小角色,幹脆不去看豹煥的眼睛。


    試圖拿黃總轉移注意力。


    不過這黃總本身也挺耐人尋味的。


    沒見過哪個大老板,說話做事之前會下意識先接收別人傳遞的意思。


    就好像他是別人手中的提線木偶。已經習慣了跟身邊人這種相處模式。


    如今哪怕身邊隻是一個舌頭,這種潛移默化養成的習慣也還是被下意識帶了出來。


    難道,這個黃總隻是黃總想讓人以為的黃總?


    何垚覺得應該是自己想多了。一個園區最大的老板,怕是沒必要這麽警惕。


    親手培植出一個傀儡,還要多擔一道風險。


    所有人隻認傀儡不識本尊,那不是給自己埋雷嗎?


    全身心投入到研究黃總去了,在豹煥的眼神壓製下,倒也不覺得那麽難挨了。


    黃總沒好氣的瞪了馬山一眼,“我是給你下通知,不是跟你打商量!”


    馬林挺身而出,“生死過招,下手重雖然也是情非得已。但在這裏,黃總想怎麽處置都在理。要不您看看,幹脆就地正法?也給其他兄弟長個教訓。知道以後出門什麽人是他們惹不起的……”


    黃總笑嗬嗬的說道:“你小子倒是狠呐。還真讓我刮目相看。早有這個覺悟,都是公司老板之一了。”


    隨之轉身看向豹煥,“就這樣吧j老板?他們已經很有誠意了。你要的交代我也給了。怎麽樣?”


    豹煥的眼珠開始緩慢轉動,一看就在動腦子,“既然黃總都這麽說了。你這麵子我是不給也得給。我要親自動手,這你沒意見吧。”


    雖然是問句,但卻是陳述的語氣。


    同時伸手將腰間的槍掏了出來。陰沉的目光盯著馬向雷,“跪下!你這個渣滓。”


    馬向雷昂然,“大丈夫跪著生站著死。十八年後老子照樣是條好漢!”


    馬山見狀連忙招呼著其他人閃避到一邊。


    他心裏還是有些擔心。


    子彈無眼隻是小方麵。


    更重要的是舌頭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讓他覺得不安。


    他很擔心,對方槍口一轉。馬林這條小命就保不住了。


    眼都不眨就下手殘殺同類的人,連個人都不算了。更何況那些公序良俗的約束。


    更何況他不可能看不出,馬向雷是黃總跟自己聯手推出來的替罪羊。


    希望這兄弟死後投個好胎,下輩子能有個好運氣吧。


    豹煥的槍口已經抵上馬向雷的額頭。


    他的個子沒有馬向雷高,做這個姿勢不算順手。


    何垚的心都揪了起來,視線死死盯著豹煥手上的動作。


    豹煥桀桀怪笑著,右手拇指打開保險。


    何垚的腦子一直在飛快運轉。


    判斷豹煥這麽做是在虛張聲勢,還是真打算一槍崩。


    但當保險打開。豹煥食指勾上扳機的時候,他理出來的頭緒全都亂了套。


    事情的走向,跟他們之前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對豹煥這種舌頭來說,殺人可能還不如殺隻雞麻煩。


    搭上一個人的性命,去賭另外兩人的下落……


    真的值得嗎?


    就在他準備不顧一切去他娘的,先救下馬向雷再說之際,外麵傳來尖銳的刹車聲。


    然而,這種突如其來的幹擾,隻對尋常人起作用。


    根本影響不到豹煥的行為。


    越有突發狀況,越說明形勢可能在下一秒鍾逆轉。


    “死後報仇,可別找錯了對象。”


    豹煥陰惻惻一笑。


    卻還是因為這幾秒鍾的耽擱,錯失了開槍的最佳時機。


    “緬東的人,來我緬北殺人……不合適吧?”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及時讓何垚刹了車,也讓豹煥的動作僵住。


    是個老熟人,卻不是魏金。


    豹煥:“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隻是在幫自己手下討公道。銀老板不會連這種事都管吧!”


    緬東有緬東的武裝勢力,豹煥這些人自有身後靠山。


    看在生意往來的份上,邦康的麵子可以給。但也別指望蹬鼻子上臉。


    魏銀搖頭,“j老板這事,我不管。你把人帶走,生殺都隨你。但不能在這裏造次。要不然,隨便個阿貓阿狗衝進來,對其中任何人的性命都能生殺予奪。我們還怎麽讓園區信服能罩得住他們?”


    地方武裝之間有勾連也有對立。


    緬東跟緬北這兩處地方,因為經濟方麵的一些因素,糾葛更錯綜複雜。


    這點後麵再講。


    所謂層級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跟出發點就不同。


    魏銀一開口,就將這事抬到一個相當嚴重的程度上。


    “想不到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能有這樣的連鎖效應。銀老板提醒的是,打狗也要看主人。是我想得不夠周到。”


    豹煥飛快地收起槍。


    識時務者為俊傑。


    豹煥忌憚的未必是緬東跟緬北的矛盾升級。而是眼前在別人地盤上不可避免的受製於人。


    殺一個人不算什麽。但殺了人影響自己安危,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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