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何垚玩累了、厭倦了、突然覺得沒意思了。


    他鬆開扯著橫肉男頭發的手,麵色平靜的聽著他們撂狠話、看著他們屁滾尿流。


    他在剛剛想明白了一件事。


    為什麽自己一定要有錢有勢。


    如果單純隻是像剛才那樣暴揍惡徒、徒手泄憤,那隻要把自己的身體鍛煉的如馬向雷一般,就能夠抵擋生活中大部分的惡意跟傷害。


    但是你看有什麽用呢?


    剛才發出殺豬叫的人,轉頭依然可以惡狠狠的威脅你、恐嚇你。


    剛才差一點死了的人,依然有機會跳起來給你一刀。


    他們心裏根本沒有半分的悔意。


    被他們逮住機會,他們就會瘋狂反撲。


    隻有在絕對懸殊的實力麵前,他們才不敢放肆,而隻敢向你乞憐。


    求你放過他、求你不要傷害他。


    這就是何垚拚命往上爬的動力。


    他走到癱坐在地上的胖女人麵前,衝她露出一個笑容,“給我好好活著,千萬不能死。今天跟從前,你帶給卡蓮的所有羞辱,在不久的以後,她會一一親自向你討回去。”


    說完,他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抱起卡蓮,大踏步走出了院子。


    馬向雷站在原地,臉色接連變幻了好幾次,最後還是走到胖女人麵前,“那個女人究竟在哪?”


    胖女人這會兒也不惦記那點身外之物了,哆哆嗦嗦連指帶比劃的跟馬向雷說清楚了位置。


    馬向雷回到自己租住的房間,收拾了自己為數不多的一點行李,塞進背包轉身走了。


    他們曾經被教導,要做比冷血動物還要無情的人型生物。


    他曾經每一項數據都優異,讓他覺得自己戰無不勝所向披靡。


    可是這一次深入緬國,他突然發現。


    以前的赫赫戰績,其實都是周詳細致的安排部署為先,親密無間、合作默契的生死戰友為輔,最終才得到的一個必然的結果。


    這些都是計劃成功、目標完成的前提跟先決條件。


    離開這些,世界上根本沒有孤膽英雄。


    原來,這就是以前前輩們經常說的,個人要永遠無條件服從團隊、個人意誌要永遠低於集體意誌。


    那時候他片麵地以為就是聽話、服從、配合。


    經曆了這一段時間接連的吃癟,他才明白,其實那些話那些事,都是在告訴自己一個道理。


    團隊的力量才是巨大跟不可戰勝的。


    他以為何垚會開口求他幫忙。


    但是並沒有。


    他以為何垚跟那個叫卡蓮的女人在一起,隻是一時興起。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醒來兩相忘。


    但他沒想到,何垚那種挨不過自己兩拳就得倒的小身板,竟然會為卡蓮拚了命。


    馬向雷為自己剛才的權衡利弊而感到慚愧。


    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


    他背著背包,走進了胖女人告訴自己的那個院子。


    當他宛如殺神降臨,一腳踢開傳出蕩漾聲響的房門時,床上兩團纏在一起的肉發出驚恐萬狀的叫聲。


    如果是以前,馬向雷會轉過身,倒計時他們穿好衣服的時間。


    但是今天,他反手握著利刃,步步逼近、聲聲壓迫,“阿坤在哪兒?”


    ……


    何垚抱著卡蓮回到院子的時候,隻有王義一個人站在院子中央。


    “對不起了阿垚……我也是奉命行事……”


    他們曾經一起吃肉一起喝酒、留下過歡聲笑語的石桌上,如今隻有程哥兒送給自己的那個登山包,孤零零地躺在上麵。


    也是,自己好像還真是沒有理由繼續住在這裏。


    何垚的行李很少,甚至不能將一個登山包完全裝滿。


    他看著王義,“王義大哥,能不能讓我先把卡蓮扶進去休息一下?我去一下廁所,很快就好。”


    看到王義點頭,何垚將卡蓮送回房扶她躺好,自己轉身進了廁所。


    他當然不是為放水,他是要把那塊後江帶走。


    等他走回院子的時候,王義已經不知所蹤。


    應該還在附近的什麽地方,可能不想麵對這一幕吧。


    畢竟,不管感情怎麽樣,離別都不是件快樂的事。


    桌子上除了自己的背包外,多了幾張紙鈔跟一枚掛著小木牌的鑰匙。


    這個小木牌辨識度很高,何垚一眼就認出來,是位於角灣市場旁,一條窄小弄子裏的旅店。


    外地客商們都管它叫“湘妃旅店”。


    小木牌跟旅店的招牌一樣,原本都是紅色。


    隻是時間久了,紅色的漆麵斑駁,跟老舊的原木底色呼應,看上去宛如湘妃竹上據說是娥皇跟女英留下的斑斑淚痕。


    久而久之,就有了湘妃旅店這個名字。


    以至於原來真正的名字都已經沒人記得也沒人喊。


    細蒙經常拿這沒鑰匙打趣王義,說王義在湘妃旅店常年包著一間房。


    湘妃旅店名字雖然好聽,卻是一家名副其實的炮.房旅館。


    說白了就是為了方便那些獨自一人漂泊在佤城的單身客商們,解決需求而存在的。


    畢竟不是所有男人都願意去鍾樓那種地方。


    王義也不可能把人帶回院子做那種事。


    湘妃旅店就成了一個很合適的選擇。


    他大約也是知道事發突然,自己未必能做好萬全的準備。


    心中多少念幾分往日情分,讓自己暫時去那裏落腳,等後麵尋到安頓的地方,再歸還。


    何垚想了想,還是決定接受王義的好意。


    王義有一個特點,有問題他會當場找你麻煩。但事情過了就是過了,輕易不會翻後賬,也不會捅刀子。


    但前提是,不犯他忌諱。


    不然隻要讓他逮住機會,絕對讓對方付出慘痛代價。


    十五就是個例子。


    雖然至今何垚都還不知道,十五究竟什麽地方惹毛了王義。


    如果隻是自己一個人還好說,大馬路上隨處一躺都能睡。


    可如今還帶著沒醒的卡蓮。


    何垚也不想再跑錢莊。


    他累了,實在走不動了。


    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把自己丟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哪怕先住一晚也好。


    好歹讓他喘一口氣呢。


    將錢跟鑰匙裝進口袋,何垚背上包,咬牙扛著卡蓮走出了小院的門。


    自此以後,這裏就永遠是過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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