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之外的離都中百姓和官員,還不知道被稱為人族天塹的拒妖城,已經兵臨城下,戰事更是一觸即發。


    此時,離都中還是一片祥和熱鬧的春日鬧景。


    要說人族九州,唯有江州的離都百姓最為自豪,就算離都地貴,菜貴,油貴,米貴,什麽都貴。


    但離都百姓還以身居離都為榮,並不是這些離都百姓盲目自豪,而是人族九州所有百姓都對離都趨之若鶩,提之生敬。


    自太宗皇帝開創明朝後,國都就定在江州長安。


    定都之後,太宗皇帝覺得長安二字聽得太過安穩,遂將其改名為離都,用於警示後代。


    後又在離都皇宮之外,興建了九州人人向往的明教學院,與皇宮隻隔一牆。


    明教學院中分立詩、書、禮、易四院。


    學院上下不論出身,不收錢幣,不圖回報,立意傳教於世人,兼愛眾生。


    等太宗皇帝仙逝之後,曆代聖人又皆出於學院之中,這也使明教學院代代薪火相傳,四院中人才濟濟。


    千年以來,學院一直重農重商,製衡修行人士,定九州法規法理,平天下不平之事。


    再加上明朝曆代皇帝都聖德廣被,才造就明朝百姓千年安居的曠世盛景。


    所以離都又被百姓私下稱為聖都。


    在聖都內明教學院後山,有一湖泊名為未名湖,湖泊大小約有百裏範圍,明朝皇宮修的後花園中引的便是這未名湖中的湖水。


    未名湖又因離詩、書、禮、易的四院學堂都有半日光景,平日裏也是鮮有人至,算是明教學院一處極為幽靜的所在。


    湖畔深處還有一小島,島上搭有一間風格隨意的小木屋。


    木屋中更是隻有幾個錯亂擺放的草墊和圍爐茶具一套。


    其草墊是藺草所編,茶具也是尋常可見的瓷碗瓷壺,看起來像是四院之中的學生所留。


    多是堂餘之後,其他學生們過來圍爐煮茶,坐而論道。


    今日離都陽光明媚,微風輕拂。


    當風不斷吹過楊柳,未名湖上也是一陣波光粼粼的宜人之景。


    此時,有一人身穿泛舊白衫,高高撐起竹篙劃著竹筏來到了小島上的木屋前。


    來人麵容普通,體型偏瘦看起來像是一名出身寒門,家境普通的青年學子。


    他來到空無一人的木屋門前,先是整理衣容,再輕輕地朝著空無一人的木屋輕輕叩門。


    叩門三聲之後,有黃色霞光從木屋底下閃耀而出,霞光散去,一位身形略微佝僂,體型稍顯肥胖的白胡黑發老頭從霞光中慢慢顯現。


    白胡老頭出現後,先是雙眼微閉,身體後仰,輕輕的伸了一個懶腰,給人一種還未睡醒的感覺,隨後又一屁股就坐到那了藺草墊上。


    “學生向老師問好。”


    穿著泛舊白衫的青年寒門學子,恭敬的向老者鞠躬問好後,才坐到了白胡老頭對麵的藺草墊上。


    等他坐下,他先屈指輕彈,有火星從其指間飄落在圍爐中,將其瞬間點燃。


    接著青年寒門學子又是左手提起茶壺,右手單指一劃,空中便有水珠凝結,慢慢匯聚成流,不斷灌滿茶壺。


    最後青年寒門學子從懷中摸索出一袋茶葉,小心地倒入一部分到茶壺之中。


    不一會,木屋中有淡淡茶香飄逸。


    白胡老頭接過青年寒門學子遞來的茶碗,慢慢品過後,便咂巴著嘴,吹起不修邊幅的白胡說道:“立行呀,你這茶最近泡的越來越淡了?”


    “師父,離都的茶又貴了些,隻能給您少放些,這樣下次才能餘著。”


    青年寒門學子靦腆一笑,繼續給白胡老頭倒滿說道。


    “你最近來看老師的次數越來越少,怎麽還吝嗇這些茶葉。”


    白胡老頭口中動作不停,再次飲下一杯茶後,埋怨道。


    “老師,剛才皇宮來信,說是正西方向有龍氣異動,皇宮那邊預測,是留在拒妖城的鎖龍盒出了問題。”


    青年寒門學子並未理睬白胡老頭的埋怨,隻是給白胡老頭繼續添上茶水,平靜說起今日所來事情。


    “龍氣又不是丟了,異動下有什麽關係,況且那邊不是還有你五師弟在嗎!”


    白胡老頭毫不在意說道。


    正當白胡老頭繼續端起茶碗,準備將茶碗中的清茶一飲而盡時。


    白胡老頭那略帶渾濁的雙眼露出兩道精光,然後白胡老頭將茶碗中清茶一飲而盡,才將其放下,雙眼微閉,單手輕輕叩著草墊旁邊的木板,做出一副思考模樣。


    “立行呀,把茶葉都泡了吧!”


    “上次璿兒那邊給我送了一包上好的徽州毛尖,下次為師給你嚐嚐,你也帶些回去,這次你先讓為師過過嘴癮。”


    白胡老頭再睜眼時,雙目中兩道精光已經消失不見,看著青年寒門學子循循善誘道。


    青年寒門學子搖著頭,泛起苦笑的將懷中茶袋中茶葉悉數倒入茶壺。


    不一會,木屋中的淡淡茶香就變得濃鬱,白胡老頭滿臉愜意吸了一口木屋中茶香四溢的空氣。


    過了半盞茶的工夫,一隻青白相間的遊隼以極快速度飛來,在遊隼一個急停側身後,便落到了青年寒門學子肩上。


    青年寒門學子將遊隼上捆住的信條取下展開,信條上的潦草字跡寫著“龍氣已失”四個小字。


    看到此處信息,白胡老頭依舊神色如常地品著已經茶香四溢的茶水,似乎對於信條上的信息早已知曉。


    青年寒門學子看到老師神色如常,也是單指做筆寫下了一個“閱”字,便捆好信條,指尖凝出一點青色靈力喂給遊隼。


    隨後輕輕抖肩,青白遊隼猶如一支離弦之箭急速飛出木屋消失不見。


    “老師事先知道此事?”


    在遊隼飛離之後,青年寒門學子看著茶壺漸漸舒展的碧綠茶葉,輕聲問道。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等了許久,這一場雨終究還是來了。”


    白胡老頭飲盡茶水後悠悠說道。


    然後他雙目一閉,好似酣然入睡過去。


    知道老師心神已經遠遊,青年寒門學子給自己添上一杯濃茶,輕品一口。


    木屋外楊柳依依,波光粼粼美景依舊,一副春意盎然的模樣。


    ……


    拒妖城西城牆,一尊巨大淡黃虛影已經凝成。


    隨著人族氣運焰火的不斷加持下,巨大黃色虛影的身形不斷拔高。


    最終這座巨大黃色虛影,也長到千丈之餘,與城外妖皇陛下的紫色法相齊高。


    巨大虛影上的黃光不斷流溢,顯化成了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模樣。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句“聖人顯靈!”


    便有海嘯般的歡呼聲,從拒妖城中傳出。


    這海嘯般的聲響,同樣清晰傳入到城外妖族大軍耳中。


    城牆上的軍士頓時士氣大漲,而城中百姓的恐慌騷動,也暫時安定下來。


    高於千丈,仙風道骨的老者虛影隻用幾息,便已洞悉了拒妖城中的一切。


    “小五,這些年你辛苦了。”


    有一道溫和的聲音在周平心中響起。


    周平看向老者用自身氣運凝成的千丈法相,臉上掛著尊敬,又隱著一絲憂慮。


    巨大黃色虛影雙目平視著十裏外的巨大紫色法相,緩緩開口道:“多年未見,妖皇陛下還是風采依舊。”


    一道莊重聲音,隨著老者開口而響徹天地,高空中密布的烏雲,都被其震散不少。


    “風采依舊不敢當,孤這些年不過是在蹉跎時光,虛度光華而已!”


    “倒是多年未見,老先生您看起來卻是蒼老不少。”


    一道威嚴的聲音也如滾滾天雷,回響在天地之中。


    ……


    紫衣少女選選在人族聖人顯化後,就悠悠轉醒。


    等她睜開美目、左右環視下,隻看見周維和幽蘭以及那些昏迷的妖族斥候。


    便疑問道:“幽姨,這是哪裏?爹爹他怎麽不和我們一起?”


    幽蘭並未回答恢複黑眸狀態後的選選,她隻是撤去虛點在選選印堂穴上雙指,雙目凝視著遠處剛剛顯化的巨大黃色虛影。


    紫衣少女選選順著幽蘭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巨大黃色虛影和紫色法相對話一幕。


    “周維,那人族的怪老頭是誰呀?竟能和爹爹的法相一樣高。”


    見到幽蘭遲遲沒有搭理自己,紫衣少女選選歪過頭問道。


    “那人應該就是我們人族的聖人吧。”


    周維目不斜視的對紫衣少女選選說道。


    誰也不曾想到拒妖城在千年之後,再次迎來了人族聖人和妖族王者之間的正式對話。


    一場決定人族和妖族未來走向的對話,就在這樣波瀾不驚的日子開始了。


    “歲月催人老,何況老朽早已到了遲暮之年,自然是要得快些。”


    巨大黃色虛影說到“遲”暮二字之時,好似天地有感,黯淡下幾分色彩。


    “老先生可要多活一些日子,要不然人族何人來接下這份積累千年的因果呢?”


    巨大法相笑說道。


    “千年之前,我族太祖與你人族太宗曾定下千年之約。”


    “今千年之約已至,不知人族該當如何?”


    不得老者回話,紫色法相話鋒一轉,說起千年之前的這件舊事。


    聖人法相之間對話,句句皆口含天憲,字字都有大道流轉。


    百裏內的所有修士,都將心神沉浸在站在眾生頂端的這次對話之中,試圖冥冥捕捉中的大道蹤跡。


    可聽到千年之約”時,無論是妖族士兵,還是人族軍士和百姓,都麵露疑惑。


    不知妖皇陛下所說“千年之約”指的什麽。


    “幽姨,父親說的千年之約是什麽呀!”


    紫衣少女選選忍不住搖了搖幽蘭胳膊問道。


    “當年人族葉武大帝曾與妖族太祖立下賭鬥,後來妖族太祖半招惜敗。”


    “於是立下規矩,千年之內妖族王者不入人境。”


    從大道感悟中,收回心神的幽蘭解釋道。


    聽到幽蘭解釋的周維,同樣若有所思的凝視遠方那仙風道骨的聖人虛影。


    “寥寥千年,一瞬而過。”


    “千年之前,兩位先輩行賭鬥之舉,也是為給我們這些後代萌陰。”


    “如今時間已至,我等後輩未達先輩期望,實在羞愧。”


    “不過,這千年過去,也不算是一無所獲。”


    “妖皇陛下,您看我們不如效仿先輩,再行賭鬥一番?”


    “也算是給這千年時光一個交代?”


    巨大黃色虛影一撫胡須,緩緩道。


    “如何賭鬥?”


    身穿紫袍的妖皇陛下,饒有興致的追問道。


    “千年之前的賭鬥,既是為後輩萌陰!那這次我們不如就用未來後輩做賭!”


    “老朽想與妖皇陛下相賭於十年之後。”


    “屆時人妖兩族,各派兩位年歲不過三十的人聯手出戰,勝者將此拒妖城收入囊中,妖皇陛下您看如何?”


    巨大黃色虛影朝某處丹丹一瞥後,高聲說道。


    “這賭鬥倒是公允有趣,可我妖族這些大好男兒,為何又要再枯等十年?”


    妖皇陛下瞬間明了老者目光所向,先笑道有趣,後又目光一凝說道。


    “既然今日之事,妖皇陛下已得先機。”


    “可聖人相爭,必將生靈塗炭,徒增兩族傷亡!”


    “所以老朽願以自身氣運和妖皇陛下單賭一局,以此為人族增得十年時間。”


    巨大黃色虛影回頭望向身後人族萬裏山河,淡淡說道。


    “哦,以你的氣運做賭,那便更有趣了?”


    “老先生,想如何單賭?”


    巨大紫色法相輕笑一聲,反問道。


    “老朽願將自身氣運其一分為四,後從兩軍之中各尋四人捉對廝殺。”


    “妖族每贏一場,老朽便送出一份氣運。”


    巨大黃色虛影平靜說道。


    “有意思,確實有意思!國師以為如何。”


    妖皇陛下真身認真環視周圍一圈後,出聲問妖族國師柳澄。


    “人族拒妖城中隻有周平,金平律,葉白雲和衛鎧四人。”


    “若是意外變故,我軍至少可勝兩場。”


    “若有兩份份聖人氣運,臣認為十年也不算什麽。”


    柳澄略微思索後,認真說道。


    “好,那就依老先生之言,這兩局我妖族都接下了。”


    巨大紫色法相,高聲應道。


    “多謝妖皇陛下仁慈。”


    感謝之後,巨大黃色虛影中出現一點黃色靈光,化做一位三尺高的老者小人。


    回到了城牆上熊熊燃燒的氣運焰火中。


    接著三尺老者小人,在人族氣運焰火中閉目掐訣。


    仙風道骨的巨大黃色虛影不斷縮小,最終凝成一團數十丈高的黃色霧團,慢慢匯聚在了氣運焰火上方。


    這位人族聖人,也不再安排人族何人對戰,就這樣不管不顧在人族氣運焰火中,開始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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