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石桌前氣氛一滯,桌前人彼此遞了一個眼神,頗有些心照不宣的味道。


    “龍太子不必心急,都道好東西還在後頭,主人家既然邀請咱們來,那勢必是心裏有數的。”


    身披錦衣華服,一身富貴,梳著高髻的萬寶姑姑笑而開口,聲如黃鸝:


    “況且這麽些年,來來去去總是什麽唱曲小調,沒得叫人厭煩,偶爾換換口味,作助興之用,也還不錯。”


    “萬寶道友倒是好脾性。”


    那龍太子“哼”了一聲,隻抱著胳膊不肯多言,身後站著幾頭半人半妖的蝦兵蟹將。


    石桌上擺滿珍饈美味,瓊漿美酒,莫說什麽黃澄澄的鳳眼枇杷、紅卜卜的山梨百合、便是肥嘟嘟的黃精人參,充滿靈氣的嫩芽草尖,俱是外頭難得一見的。


    石窟裏夜明珠照亮,屏風為壁,半人高的花瓶裏,一株紫藤花生的鬱鬱蔥蔥,好不繁茂。


    坐在這席麵上之人,自然也是有頭有臉,叫的上名姓的神仙妖魔。


    河伯同井神夫婦並肩而坐,麵上都有些嚴肅。


    胡老丈樂嗬嗬地抱著隻小狐狸裝聾作啞,長長的白眉幾乎要攤在地上。


    披著袍子,麵上塗著圖騰的男人悶聲不吭,隻拿眼睛去看坐在陰影裏的人。


    ——若是南枝在這裏,一定認得出來,這男人便是要拿奴仆同她換白虎皮的那個。


    “是啊,如意樓裏好多年都沒這麽熱鬧過了。”


    陰影裏,說話的人有顆圓潤好看的光頭,隻是此刻,和善的眼裏卻寫滿冷漠,好似沒什麽人情味。


    他蟄伏在黑暗裏,隻犀利地觀察著這世界,似笑非笑道:


    “龍太子莫急,不知方才某說的事,諸位可都想好了麽?”


    “若不是知曉你要尋人開這口巫棺,本太子怎麽會屈尊降貴來你這破落地界兒?


    眼下天地異變,都曉得要替自己留一條退路,不過是些許生靈血肉,隻要遮掩的好,誰又能知曉是我等所為?”


    龍太子脾氣急躁,聽了這話愈發不耐煩起來,指著石窟正中央掛著的那口棺材道:


    “慧遠大和尚,你莫要囉囉嗦嗦說上這許多,成大事者,何須畏首畏尾。你隻管放心,今日在場諸位同道,想必也是存了同小王一樣的心思。”


    “開這巫棺,雖興許能得些機緣,可以陰陽路眾生為祭,實在有些駭人聽聞。”


    河伯與水神夫妻兩個,猶豫半晌,卻終究還是不忍:


    “我夫婦二人雖也心動那棺中機緣,可畢竟乃是天庭冊封正神,思來想去,此舉還是有些不妥。


    不如再細細思量,商討尋個和善些的法子,開了這口巫棺罷。”


    “嗬嗬嗬。”


    那胡老丈隻笑笑,耷拉下來的長眉動了動,開口卻滿是譏諷:


    “還要等?你二人乃是香火神,隻要河水不幹,水井不枯,便有活路,自然等的下去。


    老夫如今一千三百二十三歲,壽元將盡,已是等不得了!


    那巫棺乃是上古之物,千年前流落陰陽路,數百年前機緣巧合才落入如意樓,此乃天意。


    我等修行之人本該順應天意,若是放著這潑天的的機緣棄之不用,豈非同凡間蠢物一般?


    你們夫婦二人若是不願,便速速離去,也省的留下來分沒我等的大好機緣。”


    其餘幾人雖未說話,可麵上卻都是讚同之色。


    “我等隻知道慧遠道友要尋人助陣開棺,卻不知這開棺竟需得趁鬼門開獻祭陰陽路眾生魂魄……”


    那河伯欲言又止,卻終歸說不出什麽,反倒是他身旁的井神憂心忡忡,抿唇勸道:


    “以人魂靈為祭終歸是淫祀邪祭,若是叫天庭知曉,恐怕你我都不會有善終,還請諸位道友三思才是。”


    “畏首畏尾,成不得大事。”


    龍太子嗤笑一聲,卻說出件驚天秘聞來:


    “嗬,天庭?你可知,自神龍年間,那女皇帝封禪泰山後,天庭有多久不曾命人下凡督查下界了?


    隻要不叫地府知曉,得了寶貝藏個千百年,後頭又有誰知道?”


    河伯同井神卻麵色堅決。


    確原來,前些時日,這如意樓放出消息,言及要售賣樓中鎮樓之寶,他們夫婦二人才欣然赴宴。


    鎮樓之寶,便是那口由一千二百一十八條精鐵鏈鎖著的巫棺。


    ——上古有巫、妖二族,自巫妖大戰後,巫族迅速衰敗,遭受天罰,幸而仰仗巫族聖人後土娘娘化身六道輪回,才保下殘存血脈。


    巫族乃盤古精血托生,天生便能溝通天地,通神問靈,而巫棺便是大巫身死之後,自封屍骨之地。


    誰也不曉得這樣的重寶怎麽會流落陰陽路,可彼此都心知肚明,巫棺內裏,必有大造化機緣。


    河伯井神夫婦二人自然也想爭上一爭。


    誰知那巫棺內有封印,想先取寶,卻是要趁地府鬼門大開,獻祭陰陽路眾生血肉魂魄,再借助陰煞之力衝開巫棺封印。


    ……


    ……


    “不,此事事關重大,容我夫妻再想想。”


    說到此處,井神愈發不忍,同河伯交換個眼神,便要架雲而走。


    “哢。”


    卻不想下一刻,一條長槍正正穿透井神胸口,龍太子目光陰狠,冷冷一笑:


    “走,你以為還走的脫麽?放你們二人回去,給那鎮妖司同地府報信麽?放著天大的機緣不要,偏偏兒要做蠢事,當真是愚不可及!”


    “夫人!你們,你們如此行事,便不怕天罰麽!”


    河伯目眥欲裂,隻來得及捧著井神屍體痛哭出聲,可還不等他施救自家娘子,便又被三條狐尾便牢牢釘在原地!


    一件閃著金光的香囊砸下去,河伯也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瞧著自己被一柄古怪的彎刀剖去心肝——


    隻是魂魄卻魂歸天際,飄飄搖搖上了天。


    河伯與井神雖然位卑職小,隻是汴渠下一條小河的河伯井神,卻也是天庭冊封,登記在冊的,死後自然不會入地。


    “阿彌陀佛。”


    慧遠念了一句佛,從開頭到現在不曾說過一句話的圖騰男人,忽得睜大眼,伸手一探,把那兩條淡金色的神魂捏在手裏。


    “!”


    “……”


    “!”


    是巫族的手段!


    原來這慧遠早有準備!


    其餘幾人心下一驚,卻都各有算計,不肯離開。


    一陣風吹來,花瓶裏的紫藤花花瓣微微顫了顫。


    慧遠垂眸念佛,隻作不知。


    “現在可以,到時辰,開棺。”


    那圖騰男人虛虛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把兩條神魂吃進肚子,看慧遠一眼,便從懷裏摸出十二根白色的骨頭。


    “血肉獻祭,以侍巫靈。”


    “血肉獻祭,以侍巫靈。”


    “血肉獻祭,以侍巫靈。”


    站在他身後的奴仆麵不改色,掏出匕首割下自己的腦袋,無頭之身舉著頭顱,一顆一顆扔向黑棺。


    在場之人見著這血腥一幕,卻都眼神火熱,一眨不眨盯著。


    但見那圖騰男人撫摸著十二根雪白骨頭,又吐出一口爛泥,手中骨頭忽然變換成十二個妖嬈女子形象來。


    卻見這些女子個個手提骨笛,赤著腳奔向那口棺材,奏起歡快悠遠的樂曲:


    “嗚嗚嗚——”


    隨著音樂響起,石窟中鐵鏈上綠色蠟燭漸漸熄滅,鐵鏈開始晃動,大地顫抖,石窟裏也發生了巨變:


    聽見這哀樂之後,一頭頭餓鬼眼中升起點點猙獰紅光,帶著不管不顧的凶性,竟然生生在鐵鏈間搭出一條通道,直逼周圍石窟中的妖鬼而去!


    方才還在瞧熱鬧的妖鬼卻是一驚,發覺不對,隻是石窟狹窄,又能往哪裏逃?


    好些小鬼隻慘叫一聲,便被餓鬼咬下半邊身子,一顆腦袋“咕嚕嚕”在地上滾了兩圈,才驚叫出聲:


    「娘哩,早知道就不湊熱鬧哩……」


    話沒說幹,那頭顱也叫餓鬼咬在口中,“哢叭”一聲碎成黑泥。


    仿佛像打開了什麽開關,被樓內守衛驅趕的惡鬼層層而上,恍如潮水漫湧,逃脫不及的妖鬼就這麽冤冤地成了餓鬼口中食。


    「啊啊啊啊啊!救命!」


    「餓鬼發瘋了!快逃!!」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方才還觥籌交錯,極樂無窮的如意樓,眨眼間便化作地獄魔窟,脂粉氣也被濃稠的血腥氣遮蔽——


    “這些餓鬼失控了?!”


    熟悉的寒意爬上腳背,陰森可怖的刺骨冷意從骨頭縫裏慢慢兒滲出。


    南枝還來不及整理花姑子交代的口供,就瞧見了這心驚的一幕:


    “砰!”


    “砰!”


    “砰!”


    石窟中黑棺顫動,鐵鏈上燃燒著的綠色蠟燭,一盞接著一盞的熄滅,從遠到近,好似有看不見的東西隨著陰風逼近!


    那棺材裏麵有東西!


    南枝迅速後退,當機立斷斬斷一根鐵鏈,提著花姑子下落數丈,堪堪落在一處突出的石壁之上!


    頭頂,是嬉笑打鬧,以骨笛奏樂的飛天“神女”,腳下,是撕咬著妖鬼的萬千餓鬼。


    一極美,一極醜。


    【叮!】


    【檢測到修士即將進入八十九級級副本“巫靈獻祭”,請盡快遠離。】


    【巫靈獻祭:巫棺有靈,血肉獻祭,靈魂不朽。】


    【推薦修士挑戰境界:金丹大圓滿——元嬰中期】


    【修士“南枝”進入巫靈獻祭副本,該副本內不可死亡回檔、不可退出遊戲、修士複活效果替換為“原地複活”。】


    多少?


    你跟我說多少?


    才堪堪三十級,修為將將煉氣圓滿境界的南枝忍不住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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