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二十四路鎮妖觀並不相通,可誰知南枝卻順手撈了個以邪術拐賣人口的重案,加之此案牽連甚廣,又波及到今年中元鬼市,故而她倒不必自己另尋住處。


    ——這對她來說,卻是一件好事。


    “我已經派人給西北路鎮妖觀的青龍道人去信,請你隨我一道暗查中元鬼市之案。


    這觀中攏共二百零七樓,每一座小樓都暗合天宮星辰之名,我都同他們交代好了,這些時日你便安心在天樞樓住下。”


    徐紫笑嘻嘻同南枝介紹,說著又拿眼睛去瞟她手上的油紙傘:


    “隻是你隨身帶著的……卻要仔細看好,那鎮妖塔上,正懸掛一枚鎮妖寶鏡,鏡上雕刻獬豸花樣,不論妖邪鬼魅,在此鏡前都無處遁形。”


    “多謝阿紫姑娘提醒,我省的了。”


    南枝心下了然,想必對方應當早就發覺了綰娘的存在,隻是不知為何竟沒有點破:


    “隻是我還有一事想請教——聽說開封府前有座鳴冤鼓,凡天下所負冤情之人,皆可擊鼓鳴冤,是也不是?”


    “確有此事,不過……大宋開國以來,那鳴冤鼓至今攏共就叫人敲響過一回。


    那是明肅皇後臨朝之時,有一狀元郎假稱未婚停妻再娶,做了駙馬,不想他上欺太後公主,下負糟糠之妻,還指使殺手千裏追殺妻兒。


    後來那婦人告至汴京,敲了鳴冤鼓,驚動四方,便是那開封府的包大人接了案子,斬殺負心人,還了那婦人一個公道。


    這案子出名的很,還叫好些人編排成戲曲小調在民間傳唱。


    隻是……你問這個做什麽?”


    徐紫眼珠一轉,麵上頓時浮起一絲好奇:


    “你無故離鄉,必有緣由,旁人都說你是來湊這鬼市的熱鬧,可我偏偏不信。


    難道你也有天大的冤情要訴?可非要去敲那鳴冤鼓麽?我們鎮妖司哪裏比不過開封府衙門啦?”


    南枝察覺到油紙傘似有異動,便輕輕拍了拍以做安慰,隨即又問:


    “若是有一樁陳年舊案,凶手覬覦養父家產,便同公中之人暗害養父家,連同這家小姐三十七條人命,又因貪欲牽連十數條無辜人命。


    後這凶手改頭換麵,搖身一變,反倒成了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如今雖苦主已死,凶手魂歸地府,昔年真相已不可查。


    可苦主在世親眷孤苦無依,苦苦支撐,凶手一家卻依舊美名在外,人人稱讚,其子更是考取功名,前途無量。”


    油紙傘顫抖的愈發厲害。


    說到此處,南枝停頓一下,觀察著徐紫的反應:


    “這樣的案子,咱們鎮妖司可願意接?”


    ——南枝故意隱去了王富貴為綰娘所殺的那部分事實,若是徐紫表露出半點不讚同,她便立刻找借口逃走。


    “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徐紫先是詫然,隨後緊握雙拳,顯然是氣憤至極:


    “僅僅因著心中貪念,就害了這麽多條性命,這樣的人合該下阿鼻地獄,受盡極刑萬萬年也不為過!


    如此忘恩負義的大惡人,比之惡鬼凶魂竟還要可恨些!倒這樣讓他死了,豈不是便宜了他?”


    說罷,徐紫又看向那柄油紙傘,美目中似有所悟:


    “所以,你說的苦主,便是這藏在傘中的紅衣厲鬼?


    你是為了替一隻鬼申冤叫屈,才千裏迢迢上汴京?”


    “綰娘為我摯友,又蒙受天大委屈冤枉,我曾應下替她曲家翻案申冤,又怎能毀約?


    阿紫姑娘聰慧,雖你我相處不過半日,可我也看得出,你並非那等心存偏見之人。”


    南枝猜到自己這步棋走對了,故而拍拍腰中油紙傘,示意綰娘現身:


    “此乃摯友綰娘,也是定遠人士,便是我所說的苦主了。


    曲家綰娘,鎮妖觀徐紫徐大人當麵,你還不快快現身,把你冤情一一訴來?”


    油紙傘“啪”地撐開,綰娘美目含淚,對著徐紫盈盈下拜:


    “曲綰,見過徐大人。”


    方才聽了許久,綰娘已是不能自持,不等徐紫回話,便一五一十將王富貴所行惡事道來。


    樁樁件件,無論是以毒酒陷害曲家,還是將綰娘屍骨沉入酒壇,無不令人發指,叫人心寒。


    “太壞了,這樣的人,這樣的人莫說是豬狗畜牲,便是下輩子化作個大王八大泥鰍,也實在是便宜了他!”


    徐紫顯然沒聽過這樣喪心病狂的事,一時間眼中滿是同情,連連拉了綰娘的手,信誓旦旦道:


    “你放心,南枝是我鎮妖司的人,她的事便是我的事,她的摯友便是我的摯友,這案子包在我身上——


    嗯……且容我想想。


    替你報仇的事好辦,隻消帶上幾個鎮妖使,砸了那王家酒坊便是。


    可若要翻案,三十多年前的舊案,不說這多年來官員升遷,隻說現下王富貴死了,豈不是死無對證?”


    要知道拳頭大也不是事事都能解決的。


    大宋就沒辦過苦主已死,凶手已死的案子。


    ——人死案消,王富貴魂都去了地府,還怎麽當案子的被告?


    隻是綰娘若隻是要仇家身死,要王家人償命,當日王家上下,莫說王少爺和王管事,便是家中夥計婢女,一個都跑不脫。


    素來厲鬼尋仇,宅中雞犬不寧,闔府上下皆身故的案子也不是沒有過。


    更不必提王富貴做下的這些事,若她是曲綰娘,絕不會隻殺一人便停手。


    徐紫暗暗瞧南枝一眼,心知這其中定然還有她的事。


    不然那滿宅子的人,如何能在殺紅眼的紅衣厲鬼手下活命?


    若非綰娘求的是一個公道。


    若非這南枝當夜攔下這綰娘,隻怕定遠又要出一樁血案。


    所以對方才會費盡千辛萬苦,帶了兩個累贅千裏遠赴汴京。


    一是替曲家申冤,二來,也是向鎮妖司證明綰娘並非殺孽深重的惡鬼。


    隻為了千金一諾,眼前人竟然能為了綰娘做到這種地步。


    想到這,徐紫忽然恍然大悟。


    難怪她總覺得南枝神似那位開封府包大人。


    原是她身上那股氣度,那股子相信天下存在真正的公理正義,相信世事總能真相大白的坦然自得,不正正與包大人相似?


    徐紫眨眨眼,立刻有了決斷:


    “這案子,鎮妖司確實解決不來,給不了你想要的天理。那你們想讓我如何幫忙?”


    “果真?”


    南枝眼見有戲,連忙開口:


    “阿紫在京中可與提點刑獄司的大人相熟麽?能否查到昔年曲家舊案的卷宗,或是探查到此案究竟是何人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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