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能活一百歲的,那不是成妖怪了?


    況且俺家大郎又是這般人才,日後什麽人家的好女兒配不得?”


    南大莊笑兩聲,複又深深歎了口氣。


    他知道南易這話也不是推脫。


    定遠縣縣衙裏攏共三類衙役,一類是就縣老爺審案子時候站在堂下手持水火棍,口裏高喊“威武”的站班皂役。


    一類是捕快,專門拿人,手底下跟著一群幫役,又養著本地潑皮閑漢,充做白役的。


    另外就是壯班看守,平日裏負責守城門、糧倉,大牢和縣衙大門。


    三類衙役,除去壯班看守,都屬入了賤籍,戶冊上標明,三代以下都不能讀書,不能科舉。


    除非立下大功,有朝一日能脫去賤籍。


    不然南易便隻能娶剃頭匠、殺豬匠、穩婆、夜香郎和豆腐婆家的女兒。


    南大莊臉上皺紋又深了些。


    隻是可惜了他家大郎,這般好的人品相貌,便是縣太爺家的千金小姐,也是配的。


    南易也不是為了自己才去當衙役的。


    那些年,南大莊開豬肉鋪子,不知道受了多少氣。


    有錢人家的采買、仆役、城中閑漢、地痞,誰瞧著他家不順眼,都能踩上兩腳。


    更有甚者,瞧著他家在本地沒什麽根基,家中又有兩個女兒,便覺好欺負的很。


    趁南大莊外出收豬,總有人半夜敲門。


    還是陳金桂提著剪刀坐在院裏,才度過了一個又一個不眠之夜。


    南大莊本不是個能忍的性子,本想與這些人拚命。


    可他一想,家中還有妻子女兒,鐵塔一樣的漢子,隻能對人卑躬屈膝,賠笑應對。


    後來,才十四歲的南易不知怎麽搭上了張班頭。


    到最後,真叫他混了個白身衙役,街上的混混這才不敢再欺負南家。


    少年人身型並不算十分高大,可勝在精壯,忙了半天,小麥色的腹肌上凝了一大片汗。


    南易用葫蘆瓢舀了一勺涼水,“咕咚咕咚”喝下去,末了才抹抹嘴:


    “爹,不必替我操心。昨日張班頭同我私下通過氣,過半月鎮妖司便會來人。


    等縣衙裏停著的妖魔屍體驗明真身,咱家必然是會有賞的。”


    說著他看一眼貌似發呆,實則偷聽的南枝,又補充道:


    “前些日子,鄰縣出了好幾起妖魔殺人吃心的惡事,死的都是些青壯男子。


    若是我猜的不錯,這大鬼怕就是那食心的妖魔。


    等這次事了,看在大姐的麵子上,不說求主簿替我脫籍,就是換個文書差使也使得。


    隻是……”


    他停頓一下,轉臉看向南枝,笑道:


    “大姐不知,自大周聖朝之後,鎮妖司中業有以女子之身行走江湖的鎮妖使,等賞賜下來,若是大姐投身鎮妖司——”


    那不就是古代版鎮妖公務員?


    “有銀子便接著,若是能借機叫你脫了衙役身份,使些銀子也是好的。”


    南枝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又給家裏人提前打了預防針,說明日後這樣的事絕不在少數,叫他們有個心理準備:


    “都是一家人,你的我的算那麽清做什麽。況且日後這樣神神鬼鬼的事,隻怕會更多。”


    衙門的賞賜,最多也不過是些賞銀。


    鎮妖司可就不一樣了。


    若是能順帶著,給這副身體的弟弟脫去奴籍,那便再好不過。


    這遊戲確實神奇,npc都是活生生的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性格,仿佛他們真的存在於某個平行時空。


    看到南易瞧著她,南枝也不回避,隻靜靜回望:


    “一家子骨肉,客氣什麽。”


    半晌,才叫陳金桂打斷二人的對視。


    “正是這個理!正是這麽個理!做父母的,沒有比瞧見你們姐弟二人齊心更叫人高興的了!


    咱們大姐兒有本事,如今又得仙人入夢,學下這降妖除魔的本領。


    日後不求你多有本事,隻求你看在往日情分,多多拉扯他二人。


    你們三個相互扶持著,把日子過好,再給二姐兒尋個如意郎君,我跟你爹便是做夢都要笑醒了!”


    “娘!你又胡說了!”


    南葉嬌羞不已,跺了跺腳掩麵而逃,其餘幾人都笑起來。


    一家人其樂融融,半點看不出,家中才有惡鬼光顧過。


    ……


    沒過幾日,縣衙便在城門口張貼了告示。


    “前數年陳州大旱三年,下天降妖孽,為禍人間。


    有畫皮之鬼,化為美女狀,引陽氣足男子,刳其心食之。


    妖魔居長清縣,殺人六人,後為鎮妖司所傷,竄至定遠縣,王家以為妾。


    後南屠殺之,特發示,昭告四裏。”


    南枝自然也跟著一塊去湊了熱鬧。


    畫皮鬼屍體已經融化殆盡,隻剩下腦袋跟鬼手。


    衙門的人用泡過雞血的紅繩將這兩樣綁了,掛在城門示眾。


    聽說定遠縣有人殺了鬼,不少人都千裏迢迢趕過來看。


    有的人原本也不信,可麵對那雙齊根斷裂的鬼手,和獠牙猙獰的青藍鬼頭,便是再頑固不化的人也反駁不了。


    人群之外,南枝跟南易兩個在啞婆婆棚子下喝茶。


    ——這茶棚原是城中富戶搭建,後來來了個又聾又啞的婆子在這裏賣些茶水。


    一來二去,這茶棚在過路人中也就漸漸有了名氣。


    這是南枝第二次聽到“鎮妖司”這個名字了。


    她實在好奇,忍不住問一邊的南易:“鎮妖司是什麽地方?”


    “人殺了人,有衙門捕快來捉,妖邪傷人,自然也有人管。


    鎮妖司乃是古製,本為我大宋專門緝拿妖魔,斬殺惡鬼的衙門。”


    穿著一新的南易聽見這話,笑著道:


    “昔年先帝在時,宮中有嬪妃行鬼事,施咒法,以剝皮狸貓精調換李妃胎中太子。


    後東窗事發,先帝震怒,賜死奸妃,複又在九寺之外重啟‘鎮妖司’,掣肘天下妖邪,鎮壓九州惡鬼。


    當今官家即位,鎮妖司又效仿開封府府尹包拯所為,鑄造三口黃龍鍘刀。


    一鍘為禍人仙,二鍘作惡大妖,三鍘妖邪魔鬼。


    這畫皮鬼,若是活著被送去東京城,想來也是要在那黃龍鍘刀下走一遭的。”


    說到這裏,南易抬了抬眉:


    “啊,險些忘了,大姐你從未離開過定遠縣,自然不曉得開封府府尹包大人是何種人物。


    傳說此人眉心戴月,通曉陰陽,白日審人,夜間審鬼,一般妖邪都近不得他身。”


    南枝麵色古怪至極。


    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啊!


    “狸貓換太子”不是野史改編來的嗎?


    還有包拯包青天,他夜審陰陽頭頂月牙的設定,難道不應該隻存在於影視作品裏嗎?


    這到底是哪門子的北宋啊??


    南枝慢慢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才看向滿麵興致的南易:


    “對了,這幾日我拜托你替我查的東西,可有些眉目了?”


    知道遊戲物品能夠提提取到現實後,南枝隻覺幹勁滿滿。


    於是她拜托南易多搜集些鄉野怪談,看能不能觸發新的任務。


    “當然,衙門中人白日四處奔波,夜裏也要巡街守巷,這定遠城裏大小事,可都瞞不過我們。”


    南易也沒拿喬,把他這幾日查到的東西細細道來:


    “賣茶許上個月,確實得了一筆巨銀,但他家並沒有妖邪出沒的跡象,也無人死傷。


    有人說是他祖上與白蛇有故,所以白蛇化銀,向他家報恩。


    我嚇唬他一番,他才說了實話,那銀子是他從鄰居家偷盜而來。


    他原本想把銀子藏在地裏,可挖土的時候被人瞧見,才想了‘白蛇托夢’做借口。”


    “城外瘸腿的牛老漢,他的腿並不是黃鼠狼作怪,而是他親子不孝,打斷了牛老漢的腿。


    那牛老漢兒子怕人告官,才謊稱是有黃鼠狼作怪。”


    “那喬家呢?可有查到喬家最近幾日的動向?喬家可養了貓?”


    南枝追問道。


    ——自畫皮鬼死後,喬家大郎便一蹶不振,纏綿病榻數日。


    南易看她一眼,笑道:


    “大姐怎知這喬娘子去城外聘了一窩貓崽子回來了?


    那喬大郎似乎是嚇病了,家中生意也都落在喬娘子一人手裏。我瞧著,日後這喬大郎怕是不頂事了。”


    說罷他沉吟片刻:“至於其他精怪害人之事,卻無所查起,隻怕日後要慢慢查了。”


    南枝有些失望。


    本想著借南易的身份多找些任務,可誰承想,城中諸多傳言,居然沒一個是真的。


    要不然……找那隻鼠精問問?


    對方在定遠縣活了這麽久,應該知道哪裏有害人妖魔吧?


    南枝想得格外出神。


    (城隍廟門前老鼠洞底下,一頭胖胖的灰老鼠狠狠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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