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積分都給我了?”


    謝樾的視線虛虛地落在陸時臉上,眼神中略顯空洞。


    他那原本就略顯蒼白的嘴唇此刻緊張得不住地蠕動著,就好像有無數隻小蟲子在裏麵爬動一般。


    嗓音也變得嘶啞起來,其中隱隱透露出難以言喻的恐慌。


    “對呀。”


    陸時輕輕一笑,那笑容中帶著些許灑脫與隨意,仿佛隻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積分對於我來說沒什麽用,就全都給你了。”


    “還是挺劃算的吧,我不白花你的積分。喏,全給你。”


    “誰要你的積分!”謝樾憤怒的聲音猶如驚雷般在空氣中炸裂開來,那強烈的情緒仿佛能將周圍的一切都點燃。


    聽到這充滿怒意的話語,陸時臉上的笑意如烈日下的雪花般漸漸消散,她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煩躁。


    “積分給你了,你愛要不要……”


    她話未說完,卻突然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般噤了聲,那一瞬間,整個空間仿佛都凝固了,隻剩下兩人急促的呼吸聲在回蕩。


    良久之後,她才緩緩開口,“你哭什麽?”


    隻見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般不停地湧出,一滴一滴地落在那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宛如一顆顆破碎的珍珠般悄然墜落,每一滴都仿佛重重地砸在了陸時的心裏,泛著輕微的疼。


    昨天吵了那麽嚴重的架都沒哭,為什麽現在哭了?


    “別哭了,很快就要回家了,不應該高興嗎?”


    陸時從胸口處的內袋中拿出一塊手帕,“你先擦擦淚。”


    謝樾眼尾發紅,烏黑的鴉羽上掛著晶瑩的淚珠,他定睛看了陸時幾秒才伸手接過。


    接過帕子的瞬間,謝樾的雙手觸碰到一抹冰冷……


    冬日手腳冰冷似是正常的,可他的腦海中一直浮現出龍穗的那句:“她生病了,隻剩下一兩天的時間。”


    他猛的抓住陸時的手,那抹冰冷的觸感更加明顯。他試圖用自己的雙手的溫度捂熱,但無濟於事。


    “你的手……怎麽這麽冷?”


    “哦,可能是出來的時候衣服穿的有些少。”


    陸時漫不經心地抽回手,看著他,眉眼彎彎。


    “恭喜你,這次是真的擺脫我了。”


    “不過看在我把積分都給你的份上,能不能原諒我?”


    沒聽見回應。


    陸時了然地笑了笑,果然,謝樾的性子不是那麽好的。


    “不原諒我也沒關係,你的係統說你的積分還有剩的,到時候在係統商城兌換一個忘憂丹這個世界的記憶就都忘了。”


    “你的任務是和我有關?”謝樾突然問道。


    陸時歪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否認,“的確和你有關,她讓我好好聽你的話。”


    “聽我的話……”謝樾臉上的淚水不斷的湧出,打濕了被褥。


    “我這次可沒騙你,真的!”


    陸時舉起四個手指頭發誓。


    “那你的任務失敗了?”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聽的不實際。


    陸時聳聳肩,“你都回家了,那我的任務當然失敗了。”


    “任務失敗會怎麽樣?”


    “會死嗎?”


    陸時還未開口,謝樾腦中的係統先替她答了,“任務失敗一般會被係統拋棄,永遠停留在這個世界,或者直接被抹殺,左右逃不過神形俱滅的下場。”


    思緒在這一刻完全停滯,謝樾呆愣住無法思考。


    抹殺?神形俱滅?


    是什麽意思?


    直到被陸時的話拉回,他機械的轉動著眼珠。


    “死……意思差不多吧。”


    反正陸時現在的這副身體是要死了,她感覺自己渾身像根冰棍一樣,溫度逐漸消失。


    剛看了一下,這具身體還有十幾分鍾的時間。


    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化作利刃狠狠地剮著謝樾的心。


    他的聲音顫抖著,言語被恐慌的情緒覆蓋,“明知道任務會失敗,為什麽還要送我回家?”


    “你不是想回去嗎,你自己說的,做夢都想回家。”


    陸時眨著亮亮的眼睛,“所以我幫你啊。”


    “要不要誇誇我,我幫你實現了心願誒。”


    預料之中,還是沉默。


    陸時扁扁嘴,“怎麽就剩幾分鍾了也不給我一個好臉色,之前是我不對,但是我已經盡量彌補了。”


    “哼,不原諒就不原諒,反正以後也見不到了。”


    感覺到身體開始無力發軟,陸時神色自若,不動聲色地走到桌椅邊坐下。


    像是困了,她輕輕地趴在桌子上……


    “你怎麽了?”謝樾慌忙起身,“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是不是……”


    是不是要死了……


    陸時困頓的睜開眼,“怎麽又哭了。”


    算了,她還是走吧,死在別人房間裏太不吉利了,也容易把人嚇壞了。


    她起身,微抬起腳步,“我先走了……”


    “你去哪!”謝樾猛的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陸時本就手腳發軟,被這一拉,直接閉眼倒下。


    還好被謝樾接住了,不然鐵定後腦勺著地。


    不過,“謝樾,你還挺暖和的。”


    “你下次可要機靈點,別再被人騙了。”


    “還說自己是個大學教授呢,我要是你的學生肯定不服你。”


    “還有啊……”


    像是發表臨終遺言,陸時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隻是聲音越發微弱。


    “別說了,我不回家了。”


    陸時微愣,抬眸對上他的眼睛。


    那雙望向她的墨眸紅瞳中,各種情緒交織混雜,以往被清冷的性子所克製的情愫在這一瞬間傾瀉而出。


    濃烈的,不含絲毫雜質的愛意將陸時包圍。


    “我不回去了,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我原諒你了。”


    “你的任務也沒有失敗,你不會死的。”


    “到時候你再哄哄我,我們再成一次親。”


    “我再當一次你的皇後,好不好?”


    謝樾緊緊的將陸時抱進懷裏,用力得仿佛要融進血肉裏。


    懷中傳來一聲悶笑,隨後陸時無奈的歎息。


    “謝樾……你真沒出息。”


    “對,我沒出息,所以這輩子就賴定你了,你要對我負責……”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你,我活著沒有意義……”


    “宿主”,係統的機械音帶著一絲不忍,打破了謝樾最後的幻想,“你的回家倒計時已經開啟了,無法停下,所以……”


    與此同時,陸時虛弱的話也在耳邊飄蕩,“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那條紅繩都告訴你了……”


    紅繩斷裂,代表了他們之間的不適配性。


    而那條紅繩,是被他親自弄斷的……


    豆大的眼淚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斑駁了那身淺綠色的裏衣。


    “我不信,既然改變不了,那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不好……”


    陸時忍著靈魂脫離身體的痛苦,她抬眸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異常清晰,“好不容易換來你回家的機會,聽話,別鬧。”


    ……


    【——叮!】


    【回家倒計時:30分鍾。】


    懷裏的人永遠閉上了眼睛。


    後麵整整半個小時的時間裏,謝樾就像一棵即將枯萎的老樹,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


    她的離去,似乎將他的生機也帶走了……


    他想要落淚,但眼睛幹得流不出一滴淚水。


    那個會哄他的人已經不在了。


    他錯了,他不該和她吵架的,不該把紅繩弄斷……


    如果他當時相信了她,他們還是好好的。


    如果昨天龍穗告訴他時就去宮裏看她,她不會有事的……


    如果……


    可是……沒有如果。


    為什麽不讓他也跟著去了,反而所有的好處都讓自己得了。


    他不要,也不配。


    一抹紅色映入眼簾,謝樾遲緩地轉動著眼珠,顫顫巍巍地從陸時手中拿出那抹紅——斷成兩截的紅繩。


    一滴淚順著臉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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