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給我發了一條消息,說再有兩天他就要回來了。


    前段時間,他跟我說省裏有個關於消化內科質控的工作會議,說是要去學習操作技術,這一去就是半個多月。


    看到他發來的消息,我直接給他彈了一個視頻電話,江樓接的也很快,鏡頭裏,他穿著普通便服,沒帶眼鏡,額前的碎發隨意垂著,看著像是剛吹洗過。


    “你洗頭了?”我問他。


    “正要上床,軟軟,你不舒服嗎?”江樓麵露擔心的神色,“我看你臉色怎麽有點憔悴。”


    可能是有點腎虛吧。


    我在心虛道,但是麵上仍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說:“可能是因為燈光照的。”


    “軟軟,別說謊話,身體有什麽不舒服,要告訴我。”眼看江樓神色嚴肅起來,我知道他是真的看出來我有點虛了,連忙轉移話題,問他,“你後天什麽時候到l市啊。”


    “軟軟。”江樓對與我轉移話題似有些無奈,但還是回道:“到l市估計下午了,軟軟,等我回去,給你帶點這邊的好吃的。”


    “除了好吃的呢?”我問他,感覺江樓總愛用吃的哄我,“就沒有別的什麽禮物嗎?”


    “有,我還給你買了一款包,感覺很適合你。”


    “什麽包?”這個倒挺吸引我的,我現在背的那個包還是幾年前買的雙肩包,雖說質量很好,用了這麽久也不見壞,可是我也挺想換一個用來著。


    “回去你就知道了。”他故作神秘。


    我頗為遺憾,“那好吧。”


    江樓笑了笑,不戴眼鏡的他看起來更加年輕了,我心裏犯癢,突然很輕的叫了一聲,“阿樓。”


    江樓被我突如其來久違的稱呼怔住,嘴角微微勾起,眼裏的溫柔仿佛能把人溺亡在裏麵,“怎麽了軟軟?”


    “想你啊,你不想我哦?”


    “軟軟,我很想你。”江樓每次說愛,說喜歡,說想念的時候,總是會一副很認真鄭重的模樣,讓人聽了心跳加快。


    可我想到他那股害羞勁,就忍不住逗他,“哪裏想啊?”


    “哪裏都想。”江樓還沒意識到我在套話,很認真的回道。


    “哪裏是哪裏?嘴巴,腦袋,心裏,還是那個東西啊。”我問他,江樓的表情肉眼可見的變得怔愣。


    我看著他抿了抿唇,像是掩飾不自然那樣輕咳了一聲,說:“想,心裏想,嘴巴也想,大腦也想,那裏也想。”


    看著他艱難的說出最後一個東西,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說:“既然想的話,那就趕緊回來,我也超級超級想你,想你的大家夥。”


    “軟軟,別勾我了,我明天還要早起聽講座呢。”


    “你有反應了?”聽著他微啞的聲音,我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眼睛發亮,“讓我看看!”


    “軟軟,你早點休息吧。”江樓試圖躲避,我卻不依不饒道,“你不給我看,你自己能很快解決嗎?江醫生,要不要電話普雷,我叫給你聽?”


    “軟軟,我先掛了,等我回去。”


    “江樓!”我喊了一聲,江樓說掛斷就掛斷,一點情麵都不給。


    我生氣了,打字問他:敢掛我電話,回來收拾你。


    江樓:軟軟,別生氣,等我回去。


    我:你不讓我看!


    江樓:沒有不讓你看,我是怕我自己控製不住,怕我最後兩天堅持不住,今晚就連夜回去。


    江樓:軟軟,別生氣,我給你看。


    看著這條信息,我心說,難不成要打回來了?


    疑惑著,江樓發過來了一條十幾秒鍾的視頻。


    看著封麵的圖案,我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江樓真的會發這種東西,我點開來看,修長白皙的手微攏著,以及......


    我看得渾身燥熱,以防自己也控製不住,連忙關掉了視頻,然後點擊收藏。


    我:原諒你了,等你回來哦。


    .


    一大早,張星在辦公室整理文件,我看他旁邊的辦公室空著,問他:“席野呢?”


    往常這個時候,隻要我在,他早就跑到我房間覓食來了。


    而且我也好幾天沒見他了,怪不適應的。


    “他啊,一大早就挨家挨戶去告知即將擴路的事情去了。”


    我感到詫異,“這活我不是說了我去幹嗎?”席野說話時常會得罪人,萬一跟居民起了衝突......


    “他說他不想什麽讓你來,想替你分擔點,不過說真的,阮哥,你有沒有發現,席野變化好大,不僅能自己一個人出麵幹活了,就連吃飯現在也不讓我帶了,而且,他現在也不粘你了,想想以前在鎮裏,他可是跟著你形影不離,幹什麽都要粘著你。”


    我一時愣住,其實張星不說,我也多少感覺出來了,席野是比起從前不那麽粘我了。


    我也知道造成這種結果是我先開的頭,可是不知怎的,真正在意起來時,又覺得心裏挺別扭的。


    “我去看看吧。”五一前市裏直接把修路和修路燈的工作壓到了鎮上,爭取年底前把這兩項工作做好,而村裏,也要做好配合上麵的工作和跟村裏的溝通工作。


    小髒村的主路是很寬的,但是臨路的一些住戶因為常年一點一點的外移,把主路麵占走好大一塊麵積,現在主路麵一部分路寬,一部分路窄,我們需要給那些住戶溝通,如果他們自己不拆延伸出來的麵積,我們就要用強製性手段了。


    小髒村不算小,但是先修的是主路,找席野也會很好找。


    現在天氣緩和了,村民大多都在自家門口,或者鄰居家門口聊天,遠遠的,我就看到席野正在跟村民交談著。


    “許書記好,來視察民情啊。”有村民看見我,開玩笑打招呼。


    我笑著喊了一聲叔,見他騎著三輪車,帶了一車的青菜,問他,“叔,去鎮上賣菜嗎?”


    “可不嘛,棚裏青菜這幾天瘋長,我除了點拿去鎮上買,許書記,給你裝點吧,無公害的。”


    我連忙笑著拒絕,“謝謝啊叔,不過不用了,村委的院子裏我種的也有菜,夠吃,你去鎮上買吧,路上注意安全。”


    “那行吧,那等你沒菜了,一定要來我家菜棚來拔,吃不完呢。”


    我笑著說好,目送大叔離去,我往席野那邊走。


    走近時,我聽到了爭執聲。


    “你說是公家的就是公家的?我還就不收拾了,不都說當官的為人民服務,我們在自己家門口建個小房子怎麽了?礙你們什麽事了?”是位大娘


    “大娘,現在大家都要求公平,很多人也希望大家都把占得路都空出來,這樣修路的時候能把路修的更寬一點,也方便你們過路,而且,路燈還要貼著路邊裝置,所以......”席野難得的有耐心,可是話還沒說完就沒打斷了,臉色有些陰沉。


    “所以什麽所以?我不聽,你們當官就是無賴,我們不拆。”那大娘仰著臉吼。


    很多人都看了過來,甚至有人唏噓道,“這劉大娘出了名的無賴,席野哪裏是她的對手。”“這人最愛占便宜,小鳳家的田地跟她家挨著,被她老伴偷摸啃走了好幾尺呢。”“她就該拆,她家挨著路口,每次騎三輪拐彎走到那稍微不注意就會撞到牆”“難拆啊,就靠著這小超市掙錢呢,你們忘了當初侯主任因為這是還被她老伴敲了一鏟子。”


    聽著這些唏噓的聲音,我心裏一緊,加快了速度,“席野。”還沒走到跟前,我就先叫他。


    可當我走到時,正看到那大娘自己突然坐到了地上,“沒天理啊,當官的欺負老百姓,不讓人活了。”


    “你.....”席野也有點懵,完全沒想到大娘會突然坐下來哭喊。


    我走了過去,“大娘,您別哭,您先起來。”我讓席野站到我身後,我蹲下來,架著大娘起來。


    大娘看到我,一把推開我,指著我吼,“就是你出的頭,我們在自家門口蓋個小房子怎麽了?我們都用了這麽多年了,你一來就要給我們拆了,沒良心啊,欺負人啊。”


    “大娘,我們沒有欺負您,我們做的一切也是為村民謀利益。”我好聲好氣的跟她說,“您看,您這房子占了不少路,也把路口堵了一半,真的很影響大家過路,您要真想留住您這門口的小房子,這樣您看可不可以,我們先拆,等路修好了,我們重新在您門口給您蓋一個,到時候,我們出錢給你們刷漆,但前提是,您得把路口空出來。”


    “你們把路燈修到我家正門口。”大娘突然說。


    “路燈都是安裝在兩家中間,安在你家門口,別人家門口怎麽辦?”席野在我身後忍不住反駁。


    我碰了碰他的褲腿,示意他先不要吭聲。


    那大娘惡狠狠的瞪了席野一眼,忽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你個崽子,就你話多,路燈按在我家門口怎麽了!我管別人幹什麽,我年紀大了,晚上看不清路,就得按在我家門口!”


    “你分明就是無賴!”


    “席野!”我加重了語氣,後者不服氣的哼了一聲。


    我心說,席野成長的還是不多,做事依舊意氣用事。


    “大娘,這路燈,也可以單獨安在你家門口,但是,您得給您的鄰居商量一下,畢竟這路燈還要扯兩家的電,如果單獨放你家門口,鄰居家照不到,人家肯定也是不願意的,除非單獨給你們家門口埋個線,路燈安在你家門口,。”我耐著性子跟她解釋,更是把利弊告訴她,“如果路燈放在你們兩家中間,不僅費用電費可以不交,你們兩家還可以都能照到。”


    “這錢不是政府出嗎,為什麽還要扯我們家的電。”聽到要用他們家的電,大媽瞬間就不願意了。


    我說:“因為我們買的路燈的線纜都是統一的長度,越過鄰居單獨放在你們家門口長度是不夠的,您想單獨放在你家門口,我們就要重新埋線,那就隻能用你們家的。”


    “用我們的家的電,不是還要我們自己出電費,我不要路燈了,誰愛要誰要,滾滾滾,我們什麽都不弄了,房子也不拆了。”


    “房子您得拆。”我說,態度比剛才強硬了一些,看著那大媽臉色要變,我又說,“拆了給補助。”


    “給多少?”那大娘變臉很快,“給的少可不拆啊。”


    “至於給多少,我得先去鎮上問一下。”


    那大娘:“許書記啊,您趕緊去問問,拆了給多少錢啊。”


    “好。”


    .


    回到村委,我直接進了我的辦公室,想到剛才事,不免有些頭疼。


    我知道修路修路燈這件事肯定會給村民造成很多不方便,尤其是前期的溝通問題就是一個讓人頭疼的事。


    “許書記,我錯了。”席野站到我辦公桌前,我看著他這一副誠懇道歉的模樣,想到早上張星說的話,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我沒怪你。”


    席野低頭:“是我情緒不穩定,我以後注意。”


    他的道歉態度是真的知道自己錯了,隻是那雙眼裏卻壓抑著不甘的怒火。


    我知道讓他一個暴脾氣的人隱忍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便說:“跟村民溝通這件事,以後還是我來做吧,下周施工方就來了,你提前安排好其他通行的路就好。”


    “我要做。”席野突然抬頭,眼神裏透著一股倔強,我看著他,發現他眼眶竟然紅了,“我不僅要做這個,以後對接,接手工作,開會,我也都回去。”


    “這麽努力啊。”我聲音很輕,可是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


    “不是努力,隻是想讓自己忙起來。”


    下意識的,我問他:“為什麽?”


    可問出口,又意識到不該問,因為我看到了席野那雙泛紅的眼眶裏,含著濃濃的委屈和難過。


    這種眼神,我曾經在少年時的江樓的眼中看到過很多次,我知道那代表著什麽。


    “因為......”席野欲要開口,可這時候卻有人進來了。


    “許書記,現在忙嗎?”


    聽到聲音,我歪頭看過去,竟然是之前那位躲我又想找我卻一直沒來找我的阿姨。


    “不忙,姨,您先進來。”我連忙從位置上站起來,招呼著姨進來,坐到裏麵來。


    “席野。”我讓席野去倒茶,自己則是招呼著阿姨到裏麵的沙發上坐下來。


    席野倒了兩杯茶,給了阿姨一杯。


    “謝謝啊。”阿姨接過水杯,神色有些拘謹,我笑了,用開玩笑的語氣讓她放鬆下來,“阿姨,您這是第一次見我不好意思吧,說實話,您也是第一個來找我的,我也怪緊張的。”


    “哎呀,許書記啊,我過來找你,也算是打擾你了。”


    “阿姨,您這是哪的話,您有什麽想跟我聊的,盡管說。”


    阿姨猶豫了片刻,“我想舉報,劉家多年來斂我家的糧食補貼費用。”


    我微微變臉,注意到阿姨緊張的表情,我又緩和下來,示意她繼續說。


    阿姨道:“雖然這錢對你們來說不是很多,可是,我一個婦道人家,無兒無女的,還有一個需要照顧的婆婆......”


    剩下的話她沒說,但我也猜到了她很多不容易,隻是唯一讓我不解的是,她為什麽不去市裏麵舉報。


    “姨,你沒有舉報過嗎?或者報警處理。”


    “我不敢啊,劉家的兒子在鎮上當什麽科長,之前侯主任也說讓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是過來找你,我也猶豫了很長時間才過來,還害怕你也不管......”說到最後,阿姨的聲音已經很低了。


    看著阿姨小心翼翼的模樣,說實話,我心裏是難受的,處在這樣一個角度,哪怕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也知道底層人的不易。


    頓了頓,我問阿姨,“阿姨,您家的糧食補貼本留著嗎?”


    “留著呢。”


    “留著就行。”我說,“阿姨,這件事你既然告訴我了,我就不會坐視不管,您放心,一周之內,我一定給你解決。”


    “真的,哎呀,許書記,席野說的沒錯,你果真是個好書記,我給你跪下了。”


    “阿姨,您可千萬別跪,折煞我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連忙扶住阿姨,親自把人送出去,“阿姨,您回家等著吧,這幾年您沒拿到的錢,我一定全部給您要回來。”


    【下章預告:明明不想靠近,卻仍是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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