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彥的墓地是定期都有人打掃的,沒有落葉,沒有灰塵,墓前幹幹淨淨,就像他這個人一樣,不沾任何的風塵。


    我和江樓買了花,水果,我還帶來了他留給我的戒指。


    我和江樓把帶來的東西放在秦之彥的墓前,我往前蹲了蹲,目光落在墓碑上那張貼在卡槽匣子裏的照片,少年秦之彥白淨的麵容在那裏麵,剛步入大一的他,臉上還有未完全消失的青澀。他其實不怎麽愛笑,加上身體的原因,眼睛裏時常都是黯淡的,給整個人也增添了幾分脆弱。


    我想起我們剛談戀愛那會兒,雖然有時為了管教我,秦之彥也總是嚴肅的一張麵容,可是,我們在一起時,他大多時候都是會笑著的,嘴角微微勾著,哪怕笑容很淺,但能讓我感覺到他很開心。


    我抬手輕撫著那張照片,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前天夢到你了,夢到你說我為什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把自己弄傷。


    我那是在救人呢,一個小孩兒,他掉井裏了,危在旦夕。


    我知道夢裏的你是在心疼我,別擔心了,我現在已經好好的了。


    秦之彥。


    我在心裏又默念他的名字,說,雖然過去很多年了,但不可否認是,有些時候,我還是挺懷念我們那個時候的。


    我把你留給我的戒指帶來了,如今我身邊待了這麽多人,我心想,總要給你留一個一席之地。


    “江樓。”我把我的手機遞給江樓,然後拿出了那一對戒指,其中一枚我戴在了自己的右手無名指,另外一枚,我打開放置秦之彥照片的卡槽,把戒指放進去,我對江樓說,“幫我拍個照吧,拍一個,我和秦之彥的合照。”


    江樓震驚的看著我,“軟軟,你這是……”


    “總要公平一點。”我說,示意他拍就行。


    江樓動了動嘴,嗓音發緊,“好,我給你們拍。”


    我靠在墓碑上,把戴上戒指的手抬起來,把戒指露出來。


    隨著“哢嚓”一聲,江樓拍好了,把手機還給我,我接過後看相冊裏的照片,照片裏,我笑著靠在秦之彥的墓碑旁,左側下方是他小小的照片,右側,我抬起了手,在陽光的照射下無名指的銀色戒指發著光。


    我再次把目光看向墓碑上的秦之彥,心裏許下承諾。


    秦之彥,如果有來世,我許你一個人,給你一生一世。


    ·


    離開墓地,我問江樓忙不忙,如果不忙的話,就把我送回小髒村。


    我不在兩天,侯主任估計有的忙,我得趕緊回去解決這次田地裏沒有井蓋的問題。


    “我送你,但是軟軟,你先跟我回趟醫院,我給你拿點藥,你頭上的傷,我還要看。”


    “應該不用吧,而且我都不疼了。”看著江樓一臉認真的模樣,我歎了口氣,妥協,“行行行,聽你的。”


    於是,我先跟著江樓去醫院,他給我重新換了紗布,又給我拿了藥,防止傷口好了之後留疤痕,他又在他們醫院給我買了兩千多塊錢一支的祛疤藥膏。


    看到他掃碼付錢的時候,我眼睛睜得老大,兩千多塊錢,就這麽沒了???


    ·


    坐上車,我還在心疼那兩千多塊錢,指責江樓敗家。


    “軟軟,掙錢就是為了花的,而且,你是我……,我的錢應該給你花。”


    “我是你什麽?”我其實聽到了,他說的很小的一聲媳婦,但是,我就是想讓他再大點聲說出來。


    江樓不作聲,自顧扣安全帶,我湊過去,“說啊,江醫生,害羞啊你?”


    “軟軟。”江樓似有些無奈,在我的催促下,說了出來,“你是我媳婦,我應該給你花錢。”


    “哈哈哈。”我笑了出來,“就這兩個字,你竟然不好意思,江樓,你當年跟我玩那麽多角色扮演的時候,也沒見你害羞,怎麽都三十多歲的男人了,你現在怎麽這麽害羞?”


    “好了軟軟,別打趣我了,你扣好安全帶,我要開始開車了。”


    車子出發,我扣上安全帶坐好,把座椅也往後調了調。我看著認真開車的江樓,他現在比起高中那會兒,真的害羞了很多,不過,我也喜歡他這個害羞的性格,怪可愛的。


    雖然可愛用在一個男人身上不怎麽合適,可是,我就是覺得有這種害羞反應,並且不好意思的江樓很可愛。


    突然很想跟他做.愛,然後在他麵前說點赤裸裸的話。


    江樓雖然害羞,可是,我還沒見過他臉紅的樣子呢。


    .


    江樓直接給我送到了小髒村,因為不是在真正的休息時間,我也沒敢多留他,隻是在準備的下車,我突然靠近他,捧住他的臉跟他接了一個很深的吻。


    氣喘籲籲結束的時候,我抓住江樓的衣領,“這周休息你來找我,我要跟你做。”


    江樓眼神變得很深,他深深的望著我,扣著我的後腦勺,再次吻過來,“軟軟,我周五晚上來找你。”


    .


    江樓走後,我目送他離開後才轉身回辦公室,路過張星和席野的辦公室時,都沒人,我猜測兩人估計忙其他的去了,便給張星打了個消息,說我已經回來了。


    消息剛發過去,張星就給我回了個電話。


    “阮哥,我和席野來鎮上了,你有沒有想吃的,我買點回去。”


    “去鎮上了?”我看了眼時間,竟然已經快兩點了,“帶份熱幹麵吧,你們怎麽去的?”鎮區每天擠得不行,他們總不能開車過去的吧。


    “侯主任給借了一輛”張星說,又問,“隻吃熱幹麵嗎?要不要再來根烤腸,熱幹麵配考場去絕配!”


    “那就來根吧。”就算我原本沒想著吃,被他一說,也想吃了。


    還沒到上班時間,我先上了樓,想到房間裏還有一個榴蓮,我回到房間後就給剝開了。


    齊樾很會挑,每開一房肉,都是很大很飽滿,聞著香味,沒忍住,我先吃了一塊。


    等待兩人回來的期間,我坐靠在床上無聊的刷視頻,刷到一個推小說的視頻,文案還挺吸引人的,我轉手發給了林傑,問他有沒有txt。


    我已經很久沒看小說了,上次看小說,還是高中的時候,當然了,我現在偶爾聽小說,不過,聽小說也是為了有助於睡眠。


    林傑也喜歡看小說,在市裏工作的那段時間,我倆成為朋友以後,共享了很多興趣愛好,其中一項就是看小說。


    林傑給我回了條消息,他說:這本書是新文,作者就發了一個文案,先不要追了,等完結了再看吧。


    多少有點遺憾,我說:那行吧,不看了。


    想到了什麽,我又問他:你現在在信訪辦怎麽樣啊?


    前年我下鄉鎮的時候,他也同樣被轉去就別的區的信訪辦。


    林傑:別提了,天天都有人想上訪,我都快愁死了。


    林傑:你怎麽樣啊?上次章老師來我們區視察工作,跟我聊起你,說你去什麽小髒村去了,我在l市生活二三十年了,我都沒聽說過這個村。


    我發了個哈哈大笑的表情包:不瞞你說,我也是來了之後才知道我們l市有這麽一個村的。


    林傑:許阮啊,你趕緊升吧,我踏馬真想跟著你幹,我在這邊,天天過著牛馬的日子,你不知道,我們區今年開始拖工資了,我已經半年沒見過錢了嗚嗚嗚嗚。


    開始拖工資了?


    我退出某音,然後打開支付寶找到林傑,給他轉了兩千塊錢過去。


    不一會兒,林傑用微信給我發來消息:許阮,你給我轉錢幹什麽?


    我:你不是沒發工資?先花著。


    林傑:愛你兄弟,這兩千塊錢夠我花三個月了(哦,前提是隻吃飯不亂買東西)。


    我:那你省著點花。


    發送完最後一句話,外麵傳來了敲門聲,我知道張星他們回來了,揚聲道:“門沒鎖,你們進來吧。”


    “我去,好濃烈的榴蓮味,阮哥,你吃榴蓮了。”張星走進來,後麵跟著比他高的席野,後者一進來,就大步往我跟前來。


    “哥,給我看看你的傷。”他說著就捧起我的臉去摸我的額頭,“還疼嗎?”


    聽著他充滿心疼的語氣,我心裏難得有些不自在,推了推他,“哎呀,沒事,已經不疼了。”又說,“我剛剝了榴蓮,你們兩個吃。”


    張星拿了一塊往嘴裏放,席野則是一臉嫌棄,“哥,這東西太臭了,我不吃。”


    我笑了一聲,下床拿了幾個蘋果去洗,“不吃榴蓮就吃蘋果。”我說。


    席野把折疊桌打開,拿了個碗,把給我買回來的熱幹麵放進去,“哥,你先吃飯,我讓老板多加了一點湯,但是現在看著也快坨了。”


    我拿了筷子攪拌了一下,感覺還好。


    “考場還熱著,你先吃。”席野說,轉身又去給我接了熱水。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他好像在某方麵會照顧人了。


    “對了,這兩天鎮上和區裏沒人找侯主任吧?”吃飯間,我用聊天的語氣問他們倆。


    “沒有,不過阮哥,小髒村沒有井蓋,造成小孩兒掉進去這確實是個大事。”張星說。


    一旁的席野也說:“不過前天區裏的領導,也就是我之前跟著的那位聯係了我,說這兩天已經給鎮上下了督辦,讓盡快統計小髒村缺失井蓋的數量,準備統一采買。”


    聽到這話,我眉心微微一皺,“估計到時候鎮上會把活壓到村裏來,我們也不可能不接,下午叫上侯主任,張星你開車,我也去,咱們仨小髒村的田地轉幾圈,把缺失的井蓋全都記錄下來。”說到這,我看向席野,“席野,你下午去區管委會一趟,去找區領導,要錢,把錢要過來,井蓋我們自己買,經過鎮上的手,誰知道這井蓋會買什麽材質的。”現如今仿真的塑料井蓋那麽多,萬一買到這種,到時候經過雨雪侵蝕,和太陽的暴曬,很難堅持長久。


    井蓋這種維護安全隱患的東西,當然要買重鐵那種。


    “還有就是,席野,你抽空寫一個申請表,咱們得給村裏蓋一個公廁。”偌大一個小髒村,連個公廁都沒有,這若是外地的人經過此地,人有三急,沒有一個公廁,哪裏說得過去。


    “我今天晚上就寫,明天就給區裏送過去。”席野應下來,我頗為滿意的點點頭。


    小髒村要變化,要讓村民感到有幸福感,我們三個就必須多做點努力。


    ·


    井蓋的尺寸要量,而且有方形井口,有圓形井口,量了尺寸還要拍照進行標記,畢竟每個水井大小都不一樣。


    把整個村裏的水井統計完之後,已經五點了,在回去的路上,我和侯主任坐在後座,他表情一臉欲言又止,我看出他想跟我說什麽,又意識到他覺得有張星在不好開口,所以,當車子開到村委的時候,我讓張星先下去了。


    “侯主任,你就有話就說吧。”我說。


    侯主任表情有所斟酌,他說:“許書記,從前來的書記,不是走過場,就是愛做表麵功夫,可是你不一樣,你是真的在為小髒村做貢獻,我知道你是個好領導,但是,你想保我,可能有點難。”


    “所以說,你也貪了是嗎?”我直白的問他。


    侯主任臉色微微蒼白,他張了張嘴,好久才發出聲音,“我從前,也隻想做個為人民服務的好主任,可是,後來……”


    “那你拿的多嗎?”我最關心的是這個。


    侯主任:“對我來說,可能不算多。”


    我又問:“錢在哪?現金還是銀行?還有,那些錢,報賬都是做那些工作的,有記錄嗎?”


    “有記錄,有修路的錢,也有裝置路燈的錢,還有一些給村裏的補貼,還有扶貧的……”說到最後一項,他的聲音明顯降低了。


    貪前麵的錢也就算了,拿扶貧錢,在上麵眼裏,估計就是大事了。


    陸京舟本來就有意收拾人,若是知道這些事情,怕是不少人要遭殃,甚至鎮裏區裏都要大換血。


    我重重深吸了一口氣,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其實我能感覺到侯主任也總想為村子做點什麽,但是又因為一些已經做過的錯事,所以,他就有了很多迫不得已。


    我是想保他的,隻是,我原先以為,他頂多就是拿點小錢……


    我摸了一把臉,語氣有些失望,“侯主任,我是真覺得你能做個好官,但是你……”


    “許書記,你是我的榜樣,從坐到這個位置上來,你是我見過,第一個正直的人,也是第一個,真心實意想為村民做點什麽的好領導。我麻痹了自己這麽多年,以為會帶著這份罪孽過完下半輩子,可是你來了,看到你坐的那些,我就想,卸掉這份罪孽。”


    “你會受到處分,開除黨籍,甚至會……”剩下我沒說完,但我也知道他懂。


    侯主任低下了頭:“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也知道你很不容易,畢竟,被派到這裏來的,基本都是被遺棄的……”


    【下章預告:時光荏苒中,甜蜜是最好的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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