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國慶沒理他的原因,章熠在手機裏沉默安靜了一段時間。


    但偶爾接媽媽的電話,還是能聽見隔壁章家的近況。


    她媽這一次在誇章熠優秀。


    “章熠這次聯考市裏第一呢。”


    韋芹漫不經意附和著:“那挺厲害的。”


    媽媽在那頭似乎有些遺憾,末了,補了一句:“對啊,比你那會兒可強多了。”


    韋芹半闔眼,沉默片刻。


    然後她意識到聽筒裏也很安靜,媽媽在等她的回複。


    於是她又“嗯”了一聲,表示讚同她的那句話。


    她的應和沒有讓媽媽滿意,反而話題又轉到她身上去,再一次和她強調,這學期結束必須去申請轉專業。


    韋芹扣弄著自己上周做好的美甲,對於媽媽這話,不置可否。


    她的敷衍被看出來了。


    聽筒裏出現媽媽尖銳的聲音。媽媽說她為什麽不聽話了,為什麽變成現在這樣了?


    可能是托以前演技太好的福,韋芹突然有些累。


    刺耳的聲音讓她耳膜不適,於是她主動後退妥協,先將這事應付過去。


    “我知道的,媽媽。”


    有些時候韋芹很佩服她的父母,他們的情緒收放自如。


    上一秒還在歇斯底裏,下一秒就可以恢複成良父慈母的樣子。


    媽媽情緒被安撫下來,聲音逐漸平和:“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韋芹暗歎一聲,重複肯定道:“我都知道了。”


    通話終於結束。


    韋芹一清二楚,她隻是躲過這一次。她知道自己隻是將最後的爭吵推遲。


    她不會轉專業。


    考古挺好的。


    整個係十來個人,人少事少。


    課程趣味性也不錯,有理論課,也有實操課。


    至少上學這兩個月,她很舒適。


    她不會跳出自己的舒適區。


    這段時間,韋芹剛結束繁累的期中季。


    還沒等她喘口氣,她父母通知她回家。


    回家的目的是為了給她慶祝生日。


    她的生日在11月21號,剛好是周六,休息日。


    她不想回去。


    但沒有合適的借口。


    並且她父親說,如果她這邊沒空,他和她媽媽兩個人飛到北市來也可以。


    她不得不回家一次。


    韋芹不喜歡過生日。


    不像是其他家庭的孩子,可以在生日這一天為所欲為。可以提出自己的生日願望,請求父母幫忙滿足。


    在她家,她的生日完全反過來。


    她這個過生日的人沒法擁有生日願望,反而要去滿足實現父母的願望。


    去年生日,她父母提的願望是希望她市第三次聯考,考進前十名。


    媽媽說,懷孕的時候很累很辛苦,她要當一個聽話的乖孩子。


    爸爸說,他們花了很多時間精力培養她,不要讓他們失望。


    他們都說雖然對她嚴厲了些,但他們愛她,她要體諒父母。


    韋芹想,她難道沒有體諒嗎?


    規規矩矩在他們眼皮底下當了十八年的乖孩子。


    但乖孩子當多了,就會讓他們更貪心,覺得現在的一切都是她應該做的,對她的要求變更高。


    從前十名,到前五名,最後到第一名。


    要是她從小就是個壞孩子就好了。那她後來的聽話,反而會被誇讚。


    韋芹漸漸長大才懂得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這句話蘊含的道理。


    生日前一天晚上她從北市飛回蘇城,她爸開車在機場等她。


    她從一上車,就聽見她爸給她重新規劃之後的人生道路。


    “芹芹,爸爸的話不會害你。考古的出路太少了,聽爸爸的話,期末你好好努力,保證績點。”


    “你們專業不是才十幾個人嗎,考到前三名應該不難,前幾天不是說轉專業申請不是開放了嗎?”


    “你聽媽媽的話,已經填報申請了吧?”


    “...”


    被‘逼’回家的飛機上韋芹一直躁著一股火氣。


    現在直麵父親,她察覺到自己的忍耐度可能因為逃離家庭幾個月低了很多,聽到這些話,她都不想開口敷衍。


    但又不得不開口。


    “嗯。”


    真正的爆發被她拖延到了回家之後。


    她媽媽讓她填報轉專業申請,電腦上是學校教務網頁,他們讓她輸入學號和密碼登錄。


    韋芹坐在書桌前,沉默盯著登錄網頁,沒動。


    爸爸蹙眉,沉聲問:“芹芹?”


    媽媽質問:“不是說好了嗎?”


    韋芹覺得自己傻,這個時候居然還抱著希望試圖勸服父母。


    “我在這個專業學的很好,過的很開心。”


    “我不想...”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他們黑臉,看不見任何溫情。


    韋芹覺得冷。


    感受到他們投射在自己身上失望和固執的拉扯。


    她好像是脫軌了,需要被擺正的物品。


    他們說她是錯的。


    她被否認了。


    她自己的選擇在他們看來似乎永遠都是錯的。


    因為是他們的孩子,所以天生就是他們的附屬品。


    韋芹反抗,坐在書桌前不配合。


    但沒有用。


    爸爸找出學校教務員的電話,撥了過去。


    最後轉專業申請在本人不同意的情況下,申請成功。


    韋芹看著他們滿意後重新朝她綻放出溫和的表情,覺得惡心。


    她看著牆上的掛鍾一點一點從晚上八點轉到了十二點,在她十九歲生日這一天,她感到無力。


    一晚上沒有睡著,韋芹第二天被笑得一臉和藹包容的父母帶去了酒樓包廂。


    他們準備了生日宴。


    但慶祝的好像不是她的生日,而是他們的勝利。


    包廂裏,韋芹見到了其他幾個親戚。


    坐在角落裏,她看到了章熠。


    目光落在他身上好一會兒,韋芹挪開。


    她意識到,身邊的人似乎隻有她一個人不那麽幸福。


    落座,韋芹收到幾句長輩的生日祝福,她提著微笑說著謝謝。


    但這場生日宴上,更多的是她父母的演講。


    一場飯到最後,連個生日蛋糕都沒有。


    韋芹知道,她才不是主角。


    匆匆吃完,她再待不下去,敷衍找個借口離開。


    她爸媽沒在意,在和旁邊的叔叔伯伯講著他們的育兒經。


    韋芹想找個地方靜一會兒。


    但腦子混亂煩躁得很,半天沒想出一個地方來。


    她在酒店外麵的花壇邊聽見身後有人叫她。


    “芹芹姐。”


    是章熠,他也出來了。


    他說:“生日快樂。”


    包廂裏他說了一次,這是第二次。


    韋芹靜靜看著他,沒應他的祝福。


    因為她快樂不起來。她不會快樂。


    “吃生日蛋糕嗎?”


    章熠有些懊惱。


    他以為韋叔他們會準備的。結果什麽都沒有。


    而今天從韋芹進入包廂出現在他視線範圍內,他就知道她心情很不好。


    她雖然總是裝乖,習慣性掛著大人們都會喜歡的乖巧,但心情不好時,嘴角在笑,眼睛卻是冷的。


    她的瞳仁不是很黑,偏茶棕色。


    冷淡起來,茶色眼珠透亮,外界什麽東西都映不進她的世界裏,薄涼寂寥。


    韋芹扯了扯唇角,卻笑不出來。


    連外人都知道問她吃不吃生日蛋糕。


    章熠問:“要去玩嗎?”


    “去遊樂場嗎?還是跳樓機嗎,我陪你好不好。”


    之前還覺得章熠難纏煩人,這會兒韋芹又怪異地因為他的難纏,兀的好受了許多。


    就像是還有一根線在拉著她,讓她還能呼口氣。


    不讓她崩掉。


    韋芹終於有力氣微笑起來:“好啊。”


    這一天下午,他們在遊樂場坐了三次過山車,和兩次跳樓機。


    最後一次升到跳樓機頂點,在最高空停頓時,遠處的天際線已經能看到昏沉的夜色了,日夜在更替。


    韋芹腦中沒想那些複雜惱人的事,卻有一瞬間閃過,要是跳樓機就這麽壞掉就好了,這樣的想法。


    最後跳樓機結束運程,雙腳腳踏實地,韋芹感到星點遺憾,然後從機器中脫身。


    一個下午,都是章熠在說話。


    從前韋芹覺得他性格內向木訥,話少沉悶。總是她說,他聽。


    現在看來,是她認識狹隘。


    “芹芹姐。”


    他遞過來一瓶水,在她旁邊坐下。側眼看過去,他還是一如之前那般乖巧。


    韋芹想,他父母確實培養她培養的很成功。


    她身上不可避免帶上了他們的控製欲,成為她不想成為的樣子。


    就像章熠。


    一旦他變得不像從前那般,她就覺得煩。


    而他退回到那根線以內,她又覺得他很乖,覺得這樣的他一直待在身邊也不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追不到白月光他著急死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下三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下三白並收藏快穿:追不到白月光他著急死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