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茜蹲下,隔著籠子伸手順著貓兒的毛,忍不住低聲道:“跟我一起,從貓少爺變成貓平民了。”


    銀進了門,又洗幹淨手後才走了過來:“小姐。”


    剛剛跑路的時候,他滲了些汗水,額前的頭發被潤濕了些,此刻黑瞳瑩潤,垂眼盯著她,等她的吩咐。


    瑟茜原本想說些什麽,但看他這副模樣,揮了揮手示意他先去洗個澡。


    銀抬手擦了擦汗,傻笑了下,然後往浴室走。


    浴室水聲響了起來,瑟茜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坐下,將黑金撈在懷裏,盤算著接下來要怎麽做。


    沒有公爵府的庇護,她要怎麽活出品質來?


    她絕不會去過那種逃亡流浪、居無定所的生活。


    沒有公爵府,她得再去找個靠山才行。


    但首先要躲過這波風波。


    “小姐。”一絲略帶羞澀的聲音讓她從思考中回過神來。


    瑟茜抬眼見到對麵濕漉漉一身水汽的男人。


    他換上了新的襯衫,底下一條幹練工裝褲,很簡單的打扮,但將他腰細腿長的身材都彰顯出來了。


    他的頭發沒有擦幹,發梢還滴著水,軟塌塌的搭在額前,比平時看著更乖順幾分。


    而他臉上總是戴著眼罩被取了下來,隻是額前的劉海將他的眉眼微微遮住了,瑟茜看不清晰。


    她想到什麽做什麽,抬手招他:“過來。”


    瑟茜也很久沒有見過他取下這副眼罩的樣子了。於是下意識回憶了一下。發現記憶也有些模糊了。


    不如現在親自看看。


    銀在她坐的地板前半跪了下來。他長得高,需要主動俯身低頭,瑟茜才能和他平視。


    此刻他極為的聽話乖巧,任她指揮。


    她說:“我看看你的眼睛。”


    瑟茜抬手將他濕漉的頭發掀了上去,將他的五官完整露出來。


    於是乎,她看見了他漂亮的右眼。


    和漆黑的左眼不同,他的右眼像是褪色了那般,灰蒙蒙的,像是冬日裏的霧雨,冷淡卻又纏綿。


    瑟茜有些頑皮,指腹先是摸了摸他的眉,然後向下撫摸到了他的眼皮,感受到他眼球的形狀,然後好奇的按了按。


    因為她的動作,他眨了眨眼睛,眼眶潤濕了,纖長的睫毛也多了霧氣。


    瑟茜為了看清,湊的很近,她看的很專注,也沒意識到她的紅唇在近一些就能親吻到他的下巴了。


    “很漂亮。”


    對於美麗的事物,瑟茜非常誠實。


    而他眼睫顫了又顫,心髒也跟著顫栗,最後吞了吞喉嚨,也隻是回了一句:“小姐。”看上去有些可憐。


    瑟茜往後移,和他拉開了距離,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在看清楚他的右眼後,瑟茜那些模糊的回憶變得清晰了。


    她沒說話,手還撫摸著他的麵龐,摩挲著他的皮膚。


    和銀的初次相遇,對瑟茜來說並不是一段美好、值得回憶的事情。


    她那會兒實在狼狽。


    她這個羅德爾公爵小姐差點被人綁架。


    那是瑟茜專程在聖日前抽了空,去帝都拜訪外祖德塞科家族之後的事情。她結束拜訪後,回裏斯城的路上遇上了歹人。


    瑟茜那會兒才七歲,整段行程隻有她一個人。她那父親說他太過忙碌,這次沒機會陪她探望。


    而她的繼母更是別說了。


    凱恩公爵隻派了一隊護衛隊跟著她。凱恩公爵並不覺得會有人對一個年僅七歲、且不是第一順位繼承人的貴族小姐出手。


    不過就是那麽巧合,她一離開帝都就被人堵在了路上。


    一隊護衛隊也僅有12個人,輕而易舉就被劫匪包圍了。


    跟著瑟茜一起的,有她母親伊莉莎夫人留下來的親信侍女安娜。


    安娜從小看著小姐長大,感情深厚。最後誰都沒想到一個瘦瘦小小的侍女身體可以爆發出那麽強的力量。


    安娜拚了命,硬生生給她開了一條生路,用力推著她的背,讓她往前跑。


    “小姐往前跑,不要回頭!”


    瑟茜最後隻記得安娜嘶喊的這句話。她也像安娜所說的那樣,一直跌跌撞撞朝前逃,沒有回頭過。


    所以瑟茜不知道安娜最後被刺刀捅穿心髒慘死的模樣。


    不過瑟茜在混亂中看見了那群黑衣劫匪肩袖上佩戴的徽章和袖口銀絲刺繡的圖案。


    啊...或許是想殺她的人想不到一個七歲、從小被保護太好而沒見過血的小女孩可以從中逃脫,所以也沒想著掩飾身份呢。


    她的繼母可真是好樣的。


    她那父親也是真的愛她。居然給了她使喚公爵親衛死侍的權力。


    她這個公爵小姐竟然差點死在自家衛隊的手裏,真是可笑又荒謬。


    她才七歲,就著急的給她好兒子鋪路了嗎?


    瑟茜從沒有那麽狼狽過,惡心過。


    但她不幸之中又萬幸的撿了條命。


    瑟茜逃到了附近的鎮上,七歲孩子的精力全部耗盡。但恐懼不安、死亡的威脅讓她片刻也安歇不了。


    她在鎮中逼仄狹窄的巷道中遊蕩。又將自己身上漂亮但變成累贅的公主裙脫掉裙撐,撕掉那些過於沉重的裙擺,丟在一邊。


    像個流浪兒一樣,躲躲藏藏。


    那會兒瑟茜年幼,還帶著些許天真。想著父親或許還對她有些仁慈,會派遣人來尋她。


    但她在垃圾堆邊等了三天,沒等到任何人,反而那些來殺她的人越來越多了。


    她就是這個時候碰見銀的。


    殺她的人就在巷口,她躲在小巷內,可惜這條巷子是死胡同,裏麵的牆有兩米高,對她這個七歲的孩子如同天塹。


    外麵的腳步聲密密麻麻,偶爾踢到垃圾空罐發出一聲輕響,瑟茜覺得她可能要死在這裏,悄無聲息,沒人知道,也無人在意。


    而此刻她想的是,如果她能活著回去,她一定要爭到爵位。權力比什麽都重要。


    得到權力才能顛覆。


    一雙碧色的眸子裏浸滿恨意。


    “這裏有動靜!”外麵有人發現了這個陰暗處不容易發現的巷口,舉著火把試圖進來打探。


    瑟茜往後退,一直退到巷道最裏麵的牆角,無路可走了。


    火光從巷口晃悠悠的照進來,瑟茜憤恨,唇角卻掛起了高傲的笑。她死也不會低頭、求饒。


    突然牆麵身後一空,她猝不及防往後倒,栽了進去。


    頭頂傳來微弱又小心翼翼的聲音:“你要進來嗎?”


    瑟茜掀眼,看見一個髒兮兮的小孩,看不清楚五官。身上穿著的衣服早就被勾的破破爛爛,一副經典流浪兒難民樣子。


    小孩身高比她矮些,年紀應該比她小,聲音還聽不出男女。


    這孩子很忐忑,手指忍不住扣著手心,但是對她來說,是及時雨,是雪中送炭,是救命恩人。


    因為她以為的牆,竟然被他打開了。這是一堵石門,不仔細觀看,發現不了,也找不到機關打開。


    有生的機會擺在這裏,瑟茜毫不猶疑點了頭:“要。”


    男孩已經觀察眼前這個女孩幾天了。


    見到她躲在髒兮兮垃圾堆邊時,他下意識有了這種想法:她不該出現在這兒,她是落難蒙塵的珠玉。


    金色的頭發,碧綠的眼睛,這鎮上的人隨便一個都能看出來這個小姑娘是個貴族。


    她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可愛。這種逃難的樣子也不讓他覺得狼狽。


    他應該袖手旁觀的,就像這街道裏其他藏著的孩子一樣。


    可是撞見她那雙氤氳水汽但強忍著不哭的碧眸時,他還是忍不住開了門,邀請她進來。


    瑟茜進門之後,心髒卻比之前跳的還要急促。她看著眼前的小孩,眼睛都不敢多眨。


    聽見身後那堵牆傳來的聲音,她下意識屏住呼吸,生怕被發現了。


    等那些人沒找到她,聲音漸行漸遠後,她如釋重負卻依舊小心翼翼的吐了一口氣。


    這之後,她的注意力才放在眼前這個小孩身上。


    “你是誰?”


    她說話將音量控製的很小,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像是他們之間的秘密。


    可這個小孩並不給她麵子。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將頭垂的更低了,讓她看不見他的反應。


    瑟茜繼續問:“為什麽要救我?”


    對麵還是沒反應。除了那一句問她要不要進門後,他就成了一個啞巴,沒有別的反應了。


    瑟茜從小被人捧著,少有遇見這種冷場。可眼前人或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必須耐心。


    “你能再幫幫我嗎?”


    瑟茜要求助,可她沒辦法光明正大出現。


    她要給外祖家寄信,他們會救她的。


    她也是羅德爾公爵位置繼承人之一,德塞科家族願意淌這趟渾水。更別說他們還有親緣關係。


    對麵的人埋著頭,隻有她一個人說話的聲音。


    瑟茜逐漸開始變得焦灼。心裏原本升起來的期待開始落空。


    她想說算了。她得走了。去找人,或者自己想辦法離開,回帝都。


    “謝謝。我...”她低頭,在衣服兜裏翻找,試圖找到一個作為謝禮的東西。可惜一路奔波,她身上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了,隻剩下一些金幣。


    她猶豫著,但還是拿了金幣出來,伸手抓住小孩的手,塞進他手心裏。


    她說:“我要走了。”


    鬆開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她被抓住了。


    她終於見到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孩子抬了頭,雖然一張臉又髒又黑,看不清楚五官和表情,但是她聽清了他在說什麽。


    “好。”


    他說完後又沉默了。


    但他見到女孩眼睛亮了起來,欣喜的望著他,有點燙人。於是他又將頭埋下去了。不想讓她漂亮的眼睛裏出現自己肮髒的影子。


    隻是他們的手還牽在一起,瑟茜因為激動,握住他手的力氣不自覺變大了。不痛,但是有些癢,他想掐一掐手心。


    “你有紙和筆嗎?”


    瑟茜問完就後悔了。


    問一個流浪兒要紙筆真的異想天開。瑟茜懊惱的唉了一聲,換了個說辭:“能幫我買一張信紙嗎?”


    “然後幫我送去信局。”


    瑟茜努力收斂出一個平和的微笑。但不管再努力,她身上那種高傲自矜的貴族味道也磨滅不去。


    “事成之後,我可以實現你一個願望。”


    雖然眼前的孩子已經答應了她的條件,但瑟茜還是不斷在加重砝碼。


    “富裕的貴族生活,數不清的財富,甚至權力,我都可以滿足你。”


    她蠱惑著他。


    可這小孩還是沒抬頭,正眼看她一次。


    瑟茜耐心的說:“現在想不到沒關係,那我欠你一個願望。”


    有這個‘從天而降’幸運小孩的幫助,很快德塞科家族的人就找了過來。


    在亂哄哄髒兮兮的貧民窟裏找到了羅德爾家失蹤的公爵小姐。


    “你要我做什麽?”離開前,瑟茜問這個收留了她三天,帶著她在地下貧民窟像個老鼠一樣躲避追蹤的孩子說,“什麽都可以。”


    這幾天的相處,瑟茜不說完全了解,但也摸透了個大概。這個小孩沉默寡言,性格孤僻不討好。但其實是個善良的孩子。


    瑟茜耐心的等他提出自己的要求。


    他又沉默了很久。


    但和之前那種沉默無言不同,他此刻的沉默是在沉思。在思考他要提一個什麽樣的願望。


    好久,瑟茜才聽見他像剛出生的小崽子那樣微弱嘶啞的聲音說:“能帶我一起離開嗎?”


    他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敢說出這番話,但說完就喪失了全部勇氣,連抬頭看她的力量也沒有。


    怯懦又軟弱,心髒被捏緊的發顫,怕聽見她拒絕的話。


    他們之間橫著天壤之別。


    但這是他收獲的第一個願望。第一次有人說,他也是可以提出要求和願望的。他被允許‘自私’一次。


    那他是可以變得‘自私’的吧。他垂下去的眼睛裏是不符合年紀的卑劣。


    她很好,所以他想纏上她。


    她應該不會拋棄他的。


    她似乎從沒有發現過,自己是個心軟的人。


    瑟茜眨了眨眼,沒想到他隻提出了一個這麽簡單的要求。


    她詫異:“沒有別的了嗎?”


    這對她來說,太簡單了。她都做好要大出血的準備了。


    小孩抿唇,一張缺少營養、幹瘦的臉更讓人覺得可憐:“你會丟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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