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小時候林雨青最想踏足的地方。


    可真正進來之後,林雨青卻不想再往裏麵走了。


    她更加難以和小時候的自己釋懷。


    其實這個畫室並沒有很特別。


    甚至不如一個普通的藝術館。


    但在小時候林雨青心裏,她對這裏存在了很多幻想。這裏是最神秘、向往的地方。


    她是個膽小鬼。


    “對不起。”他又在道歉。


    但他又拉住了她,不放開她,但這一次手上力不大,林雨青輕鬆掙開了。


    “我有點累了。”林雨青垂眸,“抱歉。我要走了。”


    她是個落荒而逃的膽小鬼。


    趙原野沒追上去,原地看著她在遠處的白雪中消失。


    他很懊惱。懊惱自己這兩天沒去看林雨森在做什麽,如果他知道林雨森這兩天都不在畫室,他一定不會讓她發現的。


    他還是不後悔沒有告訴林雨青。


    盯著外麵越來越大的雪,趙原野將手伸了出去,雪花落在手心裏,一會兒化成了冰涼的雪水,將他的心情也平靜下來。


    他需要忍耐...忍耐下來去找林雨青的欲望。


    她需要時間冷靜,需要給她一點時間...


    不要急...不要急...


    等他的手已經被雪水沾滿打濕浸透,指節僵硬,他才慢慢的收了手,殘餘的水珠從他指尖滑落。


    他想起來自己還有任務沒有完成。


    他抬手將水漬在衣服上擦幹。他今天還要繼續拿筆畫畫的。


    在那間大的畫室裏,這幾個月多了趙原野的位置。


    他分到了一個離林雨森不遠不近的地方。他站起來的時候,能看見林雨森在作畫。


    不過他們的交流依舊不多。


    一是林雨森沒有什麽用來閑聊的時間,他的時間被林爵從早到晚都安排滿了,留給他吃飯的時間都很倉促。


    二是林爵不允許其他人打擾林雨森。並且這形成了一種機製,隻要有人打擾了他,第二天就會收到林爵的“警告”。


    林雨森周圍自動形成了一個真空圈,沒有人離他近,也不敢和他打交道。


    趙原野不想因為去找林雨森而被趕出林爵的畫室,這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買賣。


    他擅長等待時機。


    所以也真的被他發現了機會。


    林雨森住在樓上,但他晝夜顛倒。白天樓上休息,晚上起來畫畫。晚上下樓第一件事,他會去洗漱。


    這個時間,趙原野和他進行了第一次聊天。


    他說:“嗨,你好。”


    林雨森這才發現身後多了個人,他剛睡醒,還有些混沌。


    他有些遲疑,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和眼前男生認識,但還是回了一句:“你好。”


    “我們之間見過一次,可能你忘記了。”


    為了拉進關係,他還“利用”了林雨青。


    “我是你妹妹的同桌,很巧。”


    “雨青?”林雨森清醒了些,蹙眉,多了些防備,“你是誰?”


    “我叫趙原野,g市人,林老師的新學生。”趙原野笑,“因為經常聽林雨青提起你。”


    或許是聽到趙原野提起林雨青時熟稔的口吻,林雨森也慢慢放下了疑慮。


    因為這是妹妹的同桌,所以他下意識也多了些好感來。


    “是嗎?”他微笑,被妹妹提起,他很開心。他問:“雨青在學校裏過的還好吧?”


    “挺好的,”趙原野舔舔下唇,“很乖。”


    林雨森滿足了:“那很好。”


    他手上的電子表突然振動了起來,提示著時間到了。


    林雨森的動作也急了起來,朝他不好意思道:“抱歉,我要走了。下次見。”


    洗漱慌忙收尾,趙原野見著他快步朝著畫室那個角落走去。在那裏落座後,林雨森提筆的下一秒就陷入狀態之中,很難被外界打擾抽離出來。


    而他畫的東西,依舊是林爵的作品。


    趙原野見他每一次下筆後,都會再反複修改,直至變成最像林爵的筆觸後,才進行下一筆。所以他一幅畫完成速度很慢。


    林雨森必須花他一整天的時間,才能完成林爵分配給他的任務。


    趙原野感覺得到,林雨森還有自己的堅守。所以即便是每天臨摹那麽長時間,堅持了那麽久,他下筆第一道還保留著他自己的筆鋒和風格。


    林雨森並沒有被林爵完全錮在那個模具裏麵,朝著林爵希望的方向發展。


    這件事,林爵當然也察覺的到,所以對於林雨森的管理越來越嚴苛了。他覺得林雨森不聽話又固執,很難規訓。


    但對於趙原野來說,他在畫畫上並不保持什麽個人理念,哪種對他好,什麽對他來的方便,他就學什麽。


    學習林爵,他沒有什麽負擔。


    並且想到林雨青,他反而更加努力去揣摩林爵的心意,徹底將他自己的風格從繪畫中磨滅。


    他可以讓自己成為林爵風格的附庸,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而選擇這麽做之後,確實讓趙原野嚐到了甜頭。他也真的猜到了林爵的心思。


    林爵太自負了,對於自己,他一直耿耿於懷。


    既然能教出那麽出色的學生,學生的作品能得到那麽高的認可,為什麽他自己就並不可以呢?


    林爵並不覺得自己差在哪兒,更不覺得自己比不上教出來的學生。


    所以這種低不成高不就的現狀,成為了他的一個執念。


    除了是一個好老師,他更想聽到別人說他是個成功的畫家。


    他喜歡聽別人稱他為林畫家這個頭銜,而不是林老師,一個教繪畫的老師。


    但林爵嚐試了很多,他也有改變過自己的畫風,卻被別人嘲笑是為了去蹭人名氣,去蹭獎。


    在兒子、女兒出生的時候,秦鬆子勸他,別那麽固執了。他們的小家庭,也需要他一同維持經營。


    林爵本來被勸動了,也真的停了兩年,當個好父親。


    可是發現自己兒子在這方麵的天賦時,他又徹底崩潰了。


    尤其是兒子一次又一次的拿到那些他當年沒能獲得的獎。別人稱呼他時,前麵又填了個林雨森父親。他又活在了陰影之下。


    林爵放棄不了了,這個執念一直壓在心底,他沒法輕鬆,活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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