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變成趙原野在前,林雨青跟在後麵了。


    怕她走路不穩,趙原野還在路邊撿了根木棍遞給她,當做手杖。


    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水流太急,林雨青沒踩穩下一級台階,腳滑了下去。


    她“啊”了一聲,整個人後倒,整個後背和腦袋磕在了石板台階上。


    疼痛讓她眼前有些暈眩,四肢無力起身。


    山上源源不斷泥水衝在了她的身上,將她的後背浸濕,連帶著整個人都濕透了。


    她覺得自己身體越來越重,也越來越涼。


    趙原野瞬間慌了神,傘落在一邊,急忙在她身邊蹲下。


    他問她感覺怎麽樣,還能站起來嗎?但林雨青太痛了,沒辦法回答他這些問題。


    昏黃的泥水中夾雜了絲絲鮮紅的血跡,趙原野意識到她磕出血了。


    他心中無法擺脫命運的無力感變得更強,尤其是看見林雨青的臉色越來越白。


    “林雨青,林雨青,林雨青...”他反複叫著她的名字,讓她保持清醒。


    他快要哭了:“我帶你下山,你別睡。我們馬上去醫院。”


    泥水浸過她的身體,抱著她很涼也很輕。


    他反複念著她的名字,讓她給自己一點回應。


    而她“嗯”的聲音,在這雨中很小,他要聽的很仔細,才能聽到。


    下山的路變得漫長。


    趙原野在和時間賽跑。


    他們兩個人一路淋著雨,終於走出了這座山。


    暴雨已經而至,磅礴的雨把路麵蕩出水花。


    他們早上叫的車還在停車場等著他們。


    司機師傅見他們倆這麽狼狽,嚇了一跳。


    但雨太大了,即便開到最快,到市區也要一個半小時。


    “沒關係...沒關係...”林雨青不斷輕吟重複這句話。


    她很累了,她想休息一下。


    趙原野手心貼在她的側臉,輕撫著。


    “靠!——”前麵的司機尖銳叫了一聲。


    車身大旋轉,趙原野感受到一股強烈撞擊。


    “砰。”


    他和林雨青一起撞到旁邊的車門上。


    他眼睛被血色染濕,眼裏的世界變成了紅色,意識慢慢變得混濁。


    他又抱緊了林雨青,她也全身是血。臉上被血染髒了,如同碎掉的玻璃,沒辦法在拚湊成最初完美的樣子,失了生氣。


    混沌之中,他和神明乞求。


    還有再一次機會嗎?


    他不想...失去她...


    黑暗襲來。


    ——


    四周目


    趙原野睜開眼睛,感到萬幸。


    他不去多想為什麽他能反複重啟人生,為什麽他是特殊的。


    他隻想,他不能再經曆一次林雨青在他懷裏死去了。


    他沒辦法不想象林雨青那一刻有多痛苦。


    這種痛苦他已經切身經曆兩次了。


    每一次都痛的刻骨。


    死亡對他來說,成為了具象化的東西。


    他想快點找到她。


    趙媽媽覺得自己生了個早熟的老小子。


    她兒子生下來就比別人成熟太多,是個脾氣差又孤傲的天才。


    生了個天才固然好,但也有很多焦慮和不安。


    趙媽媽最大的擔憂就是自家兒子沒有朋友。


    他整天就喜歡待在書房看那些不是他這個年紀該看的書。


    她生怕自己的孩子到時候成了自閉症,還帶著趙原野去了好幾次醫院做檢查。


    惹得趙原野也解釋了好幾次。他就是不喜歡和小孩玩,他心理很健康。


    他隻需要更多思考的時間,去解決他自己的難題。


    他發現事情的根源,不在於林雨青,而在林雨森身上。


    隻要林雨森自殺,那不可避免那一天林雨青會去山上。


    他要先解決林雨森這個問題。


    可是他從來沒和林雨森接觸過。


    在高中之前,林雨青兩兄妹都生活在b市,而他是g市人。


    於是某一天中午,年僅6歲的趙原野在飯桌上提出,他要學畫畫。


    他要當美術生。


    在同一個領域,自然能夠創造出見麵認識的機會。


    而他這個提議,趙媽媽和趙爸爸非常震驚且不理解。


    因為趙原野太聰明了。他的這些天賦要是用在了畫畫之上,太過可惜了。


    並且畫畫不適合他。


    趙媽媽見過趙原野的畫,實話實說的話,她的評價是極其一般。


    他在繪畫上沒有天賦。


    所以他不去讀書深造,而浪費在畫畫上,實在太可惜了。


    他們作為父母的不能理解,也不願意看著他“誤入歧途”。


    可是趙原野太一意孤行了。


    他這麽小就已經非常有自己的主見。即便他們怎麽再三勸誡,他非要去學那個什麽美術。


    沒有辦法,作為父母的,怎麽鬥得過自己孩子呢。


    趙媽媽趙爸爸隻能無奈同意。


    趙原野如願的上了藝術班。


    他雖然在美術這方麵沒有太多的觸感,但是他活了幾輩子,而且作為林雨青同桌時,不知道看了多少她的畫,累計起來的審美經驗也能讓他很好的進入這一行。


    雖然筆觸很稚嫩,但是傳達出來的理念,在別人看來,他一個幾歲的小孩能做出這種作品,已然是極為優秀了。


    但這還不夠。


    他報名參加了許多的賽事,跨省跨市、大大小小的,能參加的都報名了。


    終於在他初中的時候,在b市寒假舉辦的少年杯上,那群參賽者中,他見到了林雨青兄妹倆。


    他第一次見這個年紀的林雨青。


    小女孩更加青澀些,眉眼五官還沒有長開,但已經足夠亮眼。周遭不少視線都悄悄落在了少女身上。


    比起高中時候的林雨青,現在的林雨青看上去更加富有活力,沒有之後那麽寧靜溫和。


    這個時候,她還是富有童趣天真的小女孩。


    笑容也更加的恣意自由些,很鮮活。


    她的身旁是個同齡的少年。身材頎長但略微清瘦,也長了一張好看的臉。


    他隻見過林雨森的照片,照片中的林雨森是18歲,成年的青年模樣。但現在林雨青身旁稍顯稚嫩的少年已經能夠和長大的林雨森對應上了。


    兩兄妹很親昵,形影不離。


    雖然兩個人的麵容並不那麽相似。林雨森長得更像秦鬆子一些,他想,林雨青應該長得像她爸爸些。


    但兩個人如出一轍的氣質,不難看出是兄妹。


    趙原野看著兩兄妹在不遠處落座,他看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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