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畫室在市中心,不堵車的話,十分鍾左右就能開到寫字樓樓下。


    看著車窗外朝後倒退的街景,無意中注意到了車窗的倒影,林雨青瞄到了倒映在上麵趙原野的臉。


    她以一個美術生的角度去評析,趙原野的臉長得很標致,是一張非常有記憶點的臉,看過一次就能記住的特色。


    他的眼睛內雙,隻有眼尾處揚出來一層薄薄的雙眼皮褶皺,跟著眼尾一起微微上翹。


    他的鼻子挺拔又直,鼻尖右側有一顆小痣,往下是淡紅色的唇。


    如果趙原野不笑,是一張極為有壓迫感的冷臉。


    就像有人抱怨說自己天生長了一張臭臉,看上去有些“怨天尤人”,趙原野就是這樣的臉,除了笑著的時候覺得這個人看上去開朗樂觀,其他時候都顯得有些凶、有些陰暗。


    為什麽同一個班,會對這樣一張臉沒有印象呢?


    林雨青抬手揉揉眉心,有些疲憊的閉了閉眼,也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出租車很快就到了熟悉的寫字樓樓下,趙原野先一步打開車門,“貼心”的替她也打開了車門,“熱心”的扶著她下了車。


    “你一個人上去可以嗎?”


    他盯著寫字樓的大門,抬頭往上看了看,一眼找到了掛在六樓畫室的招牌。


    “我送你上去吧。”


    既然都送到這兒了,他再送一下也沒關係。


    她擺了擺手:“不用,不用麻煩了。”


    林雨青已經感覺自己的腿好多了,至少一個人走路是沒問題的。


    “你等我一下。”


    她看了他一眼,讓他在這兒等一下,然後她朝著旁邊的便利店走了過去。


    趙原野不知道她要幹嘛,盯著她一點一點慢慢走的背影,他有些奇怪的“欣慰”?


    她現在的狀態比他想象的好多了,還能好好走路。


    手機又在兜裏震了兩下,不用打開他都知道是揚子在抱怨他怎麽還沒到。


    “快了。”


    他給揚子發過去。


    收起手機的時候,他抬眼瞥見了從便利店出來林雨青的身影。


    她手裏捏著兩盒飲料,盒子是粉嫩嫩的顏色,極為可愛,屬於是他平時去飲料區看都不會看一眼的那一類。


    他突然笑不出來了…


    不會是給他買的吧…


    “辛苦你了,今天真的非常感謝你。”


    少女說著極為官方的感謝,將手裏其中一盒飲料遞到了他眼前。


    因此他看得非常清楚,盒子包裝上寫著的是xx牌的草莓牛奶。


    “謝謝,不過不用了。”


    他婉拒。


    “辛苦你了,麻煩收下吧。今天的事情,之後還會再好好感謝你的。”


    林雨青懇切的看著他。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林雨青的眼睛有些下垂,有點像是狗狗眼,可憐巴巴的讓人不好意思拒絕她。


    趙原野:真誠是最大的必殺技。


    頂不住,他收下了。


    冰涼的草莓牛奶盒子上凝固的水珠在他手心滑落,涼涼的。


    “謝謝你,趙原野。”她第一次叫著他的名字,“耽誤你的時間了今天,我要去畫室了。你也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好。”


    走之前他低眸再看了一眼她膝蓋上的傷,最後叮囑了一次:“不要碰水,記得換藥。”


    “謝謝。”


    關上出租車的門,和司機報著補習機構的地址,他看著寫字樓連同那個朝著他揮手再見的白t少女消失在後視鏡中。


    隻剩下他手心裏依舊冰涼的草莓牛奶。


    ——


    趙原野到達補習班的時候,上一節課剛剛結束。


    他在門口等著裏邊的揚子和雷子出來,一起去下一節課的教室。


    托揚子媽媽的福氣,他們今天被排了四節課,兩小時一節課,一共要在這裏待八個小時。


    “嗬嗬,你終於來了,你舍得來了。”


    揚子一見到他,就開始陰陽怪氣,以為他是個沒義氣的,把他們拋下,自己在家美美睡大覺。


    “我和雷子命真苦,周六早上八點在這兒受折磨,你一個人在家美滋滋。”


    “別鬧,真有事。”


    “什麽事?居然還有這種好事沒讓我遇見。”


    “嗯,好事。”


    趙原野摸了摸眉,回想著剛剛發生的事情,還真笑了,點頭做著自我肯定:“嗯,哥去英雄救美了。”


    李揚、雷橋:“…?”


    “哈?”


    看著他倆好奇的眼神,他揮了揮手,將他們打發走,示意他們別好奇:“說來話長就不說了。”


    而且雷子現在還暗戀人家,說了也尷尬。他得趕緊把話題轉開。


    “切。”


    不過揚子眼尖,注意到了他手裏還捏著的飲料盒。


    “這是個什麽東西,嘖嘖嘖。”


    揚子還是第一次見趙原野和這麽少女心的東西搭配在一起,又想到剛剛他自己說的“英雄救美”,更驚訝了,臉色變化莫測。


    “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啊。救的美女送的飲料?”


    “嗯。”


    “好吧。看在美女的麵上,勉強可以原諒你這次。不過,我怎麽沒有這種福氣。”


    趙原野無語:“謝謝你啊。”


    “所以怎麽不喝?”雷子旁邊來了一句。


    趙原野看著這包裝上麵鮮紅的草莓圖案,有些“嫌棄”,搖頭:“不喜歡喝甜的。”


    他一向不喜歡那種甜膩膩的口感。


    揚子極為自然接了一句:“不喝給我喝,剛好渴了。”


    白嫖黨萬歲。


    他朝他伸手。


    看著揚子那雙手,猶豫了兩秒,趙原野竟然有些不想給。


    他想一定是因為揚子太“賤”了。


    “諾。”


    不過那粉色的盒子最後還是丟給了揚子。


    趙原野看著揚子熟練的將盒子打開,喝完一口之後還感歎了一聲:“還挺好喝的。”


    揚子享受的模樣,成功讓他臉又黑了一度,


    再盯了兩秒那個草莓圖案,他終於收回了眼神,回到一直漫不經心的樣子,先一步朝前走著:“走吧,下個教室。”


    不過背著他們兩個人在前麵的時候,趙原野深刻反思反省了,自己剛剛那股不願意是從何而來。


    這種小心思最需要謹慎,萬一不注意,就會慢慢的發芽最後變得難以挽回。


    趙原野就是這種小心謹慎的人。


    對於自己內心產生的所有情緒,他都會抽時間去慢慢分辨每一縷,掌握清楚自己全部的情緒反應,他才有安全感。


    他覺得這是理智的一種表現,也恪守這一點。


    因此他開始分析成因。


    他認為,那瓶牛奶是林雨青用來對他的辛苦一種回報,是他付出勞動後應得的。


    這是他勞動成果換來的報酬,所以把它白給揚子,他才會有一種不情願。


    趙原野將這種不情願理解為是他自己沒有享用到,而不是因為林雨青而不情願。


    這麽一想,他自己的心情也暢快多了,回到了平常的狀態。


    ——


    “原野,放學打球嗎?”


    隔壁班幾個經常打球的人課間休息的時候來到他班級後門,約他打球。


    但這幾個人,平時懶得根本不會親自來班級門口找他,都是直接微信群裏麵直接cue他。


    根本不願意走著幾步路的人破天荒的來找他了。


    很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門口那幾個兄弟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身上,約球隻是一個幌子、借口。


    順著他們的視線望過去,趙原野看到了坐在窗邊,正在低頭專注寫著作業的林雨青。


    一瞬間,他get到為什麽這幾個人會突然過來了。


    林雨青又拿獎了。


    早上上學,中午吃飯,下午放學,每一次經過學校大門時,那鮮豔搶眼的紅色橫幅就掛在那兒,想不注意都難——


    “祝賀林雨青同學在全市青少年美術比賽中勇奪一等獎。”


    雖然大家也剛進入高一,但年級裏邊每個班的帥哥美女早就被挖掘了出來。


    學校的表白牆上總是能看見那幾個熟悉的被表白的名字。


    林雨青是裏麵其中之一。


    可能是因為在這所學校裏不缺成績好的學生,因此美術生這個身份給林雨青疊加了不少的神秘感和吸引力。


    再加上她本身的氣質長相,自然受到了許多關注。


    即便她本人十分的低調。


    嘖…這躁動的青春期。


    他搖著頭微微感慨,朝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行。”


    將這幾個人打發走了,趙原野又瞥了一眼那邊安靜的人,然後若無其事的收了回來。


    越是知道她的優秀,他越發的會覺得可惜。


    如果上輩子她沒有出意外的話,她可能會是未來畫壇裏邊一顆出色的新星吧。


    不過,不知道她的膝蓋好點了嗎。


    學校裏邊的夏季校服是短袖長褲,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她的傷口恢複。


    他漫不經心的想著,不過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後,他迅速打散了這些心思。


    要不得,要不得,要不得…


    ——


    最後一節課是班會課。


    班主任:“開學已經一個月了,我們第一次月考也要臨近了哈,同學們,該複習的別忘了。”


    “考試安排在下周國慶長假之後,假期別過的太開心了。”


    班主任提醒著他們,最後又想到什麽,補充:“對了,林雨青,教室後麵的板報也交給你了,班長可以幫忙組織幾個同學一起完成哈。最好這個周完成。”


    “好嘞。”


    說話的人是班裏的班長陳路為,他是個極為開朗大方的人,按中考成績來看,他是班裏第一。


    林雨青也跟著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件事班主任之前和她提過了。


    不過,今天已經是周二了。


    隻剩三天時間留給她了。


    放學鈴聲一響,教學樓開始躁動。


    趙原野剛把兩本作業塞進包裏,還沒拉上拉鏈,就聽見了後門喊他的聲音。


    之前課間來約他的人又來後門等他了。


    當然,視線還在偷摸瞄著人姑娘。


    拉好拉鏈,單肩挎包,他叫上旁邊揚子、雷子兩個人,出教室門的時候,抬手一把攬住門口幾個人,推著他們轉身朝操場那邊走。


    “走走,快去占場子。”他催促著他們快點走。


    一堆人浩浩蕩蕩朝操場過去,少年氣的歡聲笑語。


    “你今天幾點回去?我媽讓我今天早點走。”


    場上還沒打盡興,揚子就停下了。


    “那你先回去?雷子你呢?”


    雷子撓頭:“我和揚子一起吧,我昨晚打遊戲熬夜,今天困死了。”


    “行,我再留會兒。”


    趙原野沒怎麽盡興,所以沒走。他們揮手再見後,和剩下幾個人重新分隊,繼續打著比賽。


    球場上籃球拍地的“噠噠”聲,一直響到了操場上的路燈亮起來才結束。


    “原野,走了啊。”


    “嗯,你們先走,我有東西忘拿了,拜拜。”


    和他們朝著學校大門離開的方向相反,趙原野擦了擦汗,往教學樓方向那邊走。


    他發現他包裏沒鑰匙。


    應該是放學的時候忘記塞包裏了,現在還在桌洞裏。


    幸好他想起來這事兒了,一邊朝著教室走,他一邊感到慶幸。


    走到樓下的時候,他無意間抬眼望見他們教室的燈還開著。


    還有人在嗎?


    他慢慢爬樓,走到教室後門,剛想推開這半闔的門,他聽見了裏麵有男聲剛好說了句——“我喜歡你。”


    這句話如雷貫耳,讓他在原地一愣,不敢輕舉妄動打擾這幅場景。


    當事人什麽感受他不知道,他這個不小心、被迫偷聽的人尷尬的雞皮疙瘩起來了。


    誤入告白現場了這是…


    “抱歉。我們不太合適。”


    “謝謝你的喜歡,我暫時沒有戀愛的打算。”


    女生的聲音讓他感覺很熟悉。


    溫柔的淡定,沒有因為這突兀的告白而變得高低起伏,仍就是輕柔的。


    “好。”


    男生的聲音誰都能聽出他的難受和落寞,這道聲音讓他也感到熟悉:“打擾你了。”


    教室裏邊尷尬的氛圍,趙原野站在外邊都能感受到。


    男生說:“那我先走了。”


    後門要被打開了,他急的趕忙轉身往樓上的再爬了一層樓,避開這令人紛擾的場麵。


    然後趙原野看見了走出來的人。


    樓道裏邊澄黃的燈下,他清楚的認出來,那是他們班的班長陳路為。


    陳路為那總是開朗陽光的樣子,現在被替換成了為情所困的煩擾。


    而趙原野也立馬想起來了板報那件事,發現這道聲音像誰了。


    嘖…林雨青啊。


    他這替人尷尬的毛病又犯了。


    等到陳路為下樓的聲音消失,周圍再次變得安靜後,他才慢慢從樓梯上的拐角陰影處走出來。


    今夜,又多了一個心碎少男。


    不過,現在他也有點尷尬,不知道幹嘛。


    他想著在外麵等裏邊的林雨青走了,他再進去拿鑰匙。


    除了因為撞見了這個場麵覺得尷尬外,他也單純的、不想單獨碰見林雨青。


    和她同處一個環境氛圍,他總是心思雜擾,覺得奇怪。


    九月末的夜風微微帶上了秋天的氣味,變得微涼。從操場吹過來的風,剛剛好將他打完球後的燥熱吹拂湮滅了,他也慢慢在這暗色的夜裏平靜下來。


    不過夏末夜晚仍然殘留了一個麻煩。


    蚊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多,鑽著空的吸血。


    他手臂上、腿上被咬了好幾個包,但又不敢拍蚊子拍出聲音來,煩得要死。


    他盯著手機屏幕上麵的時間,已經快要九點了。


    但是林雨青裏麵還沒結束。


    被咬的實在不耐煩,他等不下去了。


    “咚咚”,指節彎曲在後門敲了敲,他推開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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