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寢殿內,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下幾縷微弱的光芒,卻帶不來絲毫暖意。


    龍榻前淡藍色的幔帳後,蘇汐月換上方才小宮女送進來的煙紗錦裙,光腳踩踏著青色的地磚,緩緩移步至窗前。


    她美目盯著金水河中潺潺的流水,輕聲歎氣。


    方才的夢境太真實了,沈容芷同她如之前那般,依偎在一起,在那金水河中隨波逐流,靈鵲橋上和河道兩邊站滿了為他們祝福的人。


    隻可惜,美夢不長,夢醒了,她卻隻留下了滿腹惆悵。


    “吱呀!”寢殿的門被推開了。


    興許是這承恩殿裏的宮女和太監都到宴會上去幫忙了的緣故,這門板響動的聲音格外突兀和刺耳。


    “姑娘,這藥是皇上特地吩咐給您熬製的,您趁熱喝了吧。”


    小太監捧著一碗熱騰騰的湯藥進門,弓著身子徑直奉到她跟前。


    蘇汐月淡淡的斜一眼那藥。


    “我身子無恙,為何要喝藥?”


    那太監直起頭來,對著她擠了擠眼睛。


    她當即便驚得美目圓瞪。


    “小祥子,怎麽是你呢?”


    安瑞祥滿臉興奮的回道。


    “奴才一直想要來看您的,隻是苦於沒有機會。”


    “今日這宮中選秀,大家都想去湊熱鬧,這給您送藥的活計便隻能由奴才來做了。”


    “不過,奴才可是樂在其中呢。”


    蘇汐月回轉身在方桌旁坐下。


    “那你可知皇上給我喝的這是什麽藥?”


    安瑞祥挑挑眉,將湯藥再次奉到她跟前。


    “自然是對您好的藥。”


    “這裏麵的藥材可都是太醫院裏最上乘的,奴才親自熬製的。”


    蘇汐月滿臉疑惑。


    “對我好的?那是什麽藥?”


    “不瞞娘娘說,”安瑞祥尷尬一笑,“這是……助孕藥,皇上對您可真是好,皇後都不曾有這樣的待遇呢。”


    “昨日您才同皇上行了房事,今日隻要喝下這藥,就沒有不受孕的道理呢。”


    “皇上定是想讓您早日為他誕下皇嗣呢。”


    蘇汐月的腦子裏猛然間浮現出昨夜夜景湛極盡癡狂的模樣,綿軟的雙腿不由得一緊,吞下一口唾沫。


    須臾之後,她冷冷一笑。


    “他隻是想利用孩子,將我永遠都鎖在他身邊罷了。”


    安瑞祥聞言,臉上的笑容瞬間僵滯在唇角。


    他抬眸偷偷的瞄一眼蘇汐月,而後語重心長的喃喃道。


    “其實有個皇子在身邊,你這輩子在這皇宮裏也就有了依靠。”


    “隻有您在這宮裏過得好,小公子在宮外才能有安穩日子過。”


    安瑞祥的話說的很是誠懇,蘇汐月自然清楚,他也是在為了她著想。


    “小祥子,你去忙吧,這藥我待會兒再喝。”


    “昨夜沒睡好,我有些乏了,想再睡會兒。”


    即使她不想喝藥,她也不想因為此事連累了安瑞祥,畢竟在這宮裏能真正為她著想的人,已經屈指可數了。


    安瑞祥憂心忡忡的看一眼那湯藥,再望一眼她,這才無奈的躬身退了出去。


    聽著安瑞祥的腳步聲遠了,蘇汐月這才起身,端著那碗湯藥,徑直掠到窗前,毫不猶豫的倒出窗外。


    夜景湛,憑什麽我什麽都要聽你的!


    整個身子都綿軟無力的緊,蘇汐月斜倚在軟榻上,沒多久便又恍恍惚惚的睡了過去。


    “姑娘!姑娘!”


    一隻小手焦灼的搖晃著她的手臂。


    她身子一個激靈,猛地坐起身,美目詫異的盯著,垂首鬼鬼祟祟站立在軟榻旁的小宮女。


    “你是誰?”


    小宮女環顧四周,確定無人後,這才上前一步,低聲道。


    “姑娘莫怕,奴婢是辛果的同鄉。”


    “今日奴婢過來,是想求您去救救辛果。”


    “前幾日,她無故被罰到浣衣閣去做雜役,昨日奉命去錦繡閣送衣物的時候,不知犯了什麽過錯,被打得遍體鱗傷的,抬了回去。”


    “現下被關在浣衣閣後院的柴房裏,眼看就沒命了。”


    說罷,她眼眶一紅,雙膝一彎,滿臉誠懇的跪倒在了地上,聲音幾近顫抖。


    “姑娘,求您看在她曾經在你身邊伺候過的份上,快去救救她吧!”


    蘇汐月柳眉微蹙,盯著那小宮女的美目裏隱隱約約透出一絲懷疑。


    在這座皇宮裏,竟還有如此注重同鄉情誼的人?


    “為何我之前從沒聽辛果提起過你?”


    小宮女低垂著的眸子裏流露出一絲詭譎。


    旋即,她小手抹掉眼角的淚珠,從袖袋裏掏出一塊錦帕雙手奉到蘇汐月跟前。


    “姑娘應是識得,這是辛果親手繡製的錦帕。”


    蘇汐月將錦帕撐開來,低眉仔細端詳那錦帕上繡著的圖樣。


    她之前是有看到過的,辛果的錦帕上,都會繡著三個嬌豔欲滴的櫻桃,


    而這塊錦帕上的圖樣和針腳,都與辛果平日裏用的如出一轍。


    看來辛果確實是出事了。


    “你的衣衫借我一用。”


    小宮女一怔,不明白她是何用意。


    旋即,她又補充道。


    “皇上不準我離開這寢殿,我得換上你的衣衫才能出去。”


    小宮女這才意會,趕忙跟她互換了衣衫。


    一切就緒後,蘇汐月便提著小宮女剛才進來時帶的茶點盒子,步履匆匆的出了門。


    辛者庫位於皇宮的最後麵,緊挨著後山,北鄰聽雨樓,南麵是冷宮。


    雖然自小在這皇宮裏長大,冷宮和辛者庫之間這個夾道,蘇汐月卻是第一次走。


    兩側斑駁的牆壁上爬滿了枯黃的藤蔓,石板路的縫隙間長滿了雜草,微風一吹,雜草瑟瑟搖曳,顯得分外淒涼。


    置身在這片淒涼中,蘇汐月總感覺背後涼颼颼的。


    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


    冷宮的正門口,飄落的枯黃落葉打著旋兒,涼風伴著低沉的嗚咽聲席卷而來。


    蘇汐月趕忙別過臉去,盡量不去看那兩扇油漆早已剝落的木門。


    父皇在位的時候,死在這冷宮裏的後妃不計其數。


    她心裏莫名的有些恐懼,腳下的步子也不由自主的變得虛空起來。


    “哇~哇~”


    烏鴉淒厲而沙啞的聲音驀地響起,驚得蘇汐月差點沒跳起來。


    “蘇汐月!”


    如幽靈般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


    她不由得身子一滯,木訥的轉過身去。


    一個頭戴銀狐麵具的黑衣人,快速的向她掠了過來。


    “你看這是什麽?”


    他頓在離她不到咫尺的地方,將一個帶著瓶塞的小藥瓶展示在掌心。


    “你是誰?”


    蘇汐月莫名有些恐懼,手中的茶點盒子猛然間滑落在地上。


    她本能的後退著,直至嬌軀顫抖著抵在冷宮那扇破舊的木門上。


    不料那木門忽的打開,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傾倒。


    “哈哈哈……”


    那男子不依不饒的逼進門來,眯著雙臂撐著地麵不斷後退的蘇汐月,放肆的獰笑。


    “可惜了你這傾國傾城的絕世容顏了!”


    說罷,他拔掉那藥瓶上的瓶塞,揚起那藥瓶快速的向蘇汐月的俏臉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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