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你們都該死!你們害死我如今又來害我的女兒!”那雙綠深深的眼睛裏恨意滔天,柳眉山掙紮的麵紅耳赤,青筋暴跳,幾乎要帶翻了的椅子。


    九生抬腳踩在椅子上,笑吟吟的望著那雙眼睛,“你聽,你的慧心在哭,她求你們救救她,救救她吧。”


    “放開我!”柳珠兒尖利的聲音讓人發寒。


    紀淮雨直愣愣的盯著柳眉山,“娘?”抬步要過來。


    “站住。”九生撚了一張黃紙符,道:“你再踏前一步我就讓你看著你的母親灰飛煙滅。”


    紀淮雨一瞬止了腳步,盯著九生盯牢了,“你不會。”


    “那你就過來試試。”九生依舊笑著。


    紀淮雨卻是不敢再前一步,身後是漸弱的哭聲,身前是柳珠兒一句句的咒罵,紀淮雨剛給小夏使了個眼色,去撬門。


    九生便道:“讓你的人站住,不然我立即喊嵬度送你阿姐解脫了。”


    “嵬度在房中?”紀淮雨眉頭收緊。


    “你說呢?”九生望著他道:“他怎麽會不在我周圍?”


    歸寒手心裏在冒汗,死死的壓著掙紮的柳眉山,不敢大聲出氣兒。


    紀淮雨的手指一點點攥緊,“九生,我辜負了你,你恨我殺了我,我毫無怨言,但你不該牽連我的家人,我阿姐她從未做過一件壞事,她可曾對不起你過?”


    “沒有。”九生道:“但紀淮雨你別忘了這計劃是誰想出來的?從你抓我來,到如今的杜行山,是你一步步逼我非如此不可。在你決定用我引誘杜行山那一刻起,你就該想到報應這兩個字。天不為我報仇,我自己來。”


    那屋中忽起一聲尖叫,紀慧心陡然哭喊的尖銳起來,“放開我!放開我!別碰我!”


    紀淮雨攥著的手指都在發顫,“九生,放了我阿姐,她是無辜的。”


    “她是無辜的,我就該任人魚肉?”九生問他,盯著他的眼睛問他,“紀淮雨你心疼了嗎?我就是要讓你聽一聽,你阿姐如今所受的都是你當初賜給我的,少跟我講無辜講良心,你紀淮雨若是有一分的良心,我就不會走到今日。我是那麽信任你,我把自己交在你手上,你是如何對我的?當初你怎麽不跟我講無辜講良心?”


    “九生。”紀淮雨嘴唇發白,再也笑不出來,“你要如何才肯放了我阿姐和我母親?要我用死來償還你嗎?”


    九生低頭望著扔在掙紮的柳眉山,眨了眨眼道:“我如今又不想你就這麽死了。”她看著柳珠兒恨不能吞了她的眼神,笑道:“紀淮雨我們來做個選擇吧,用你的左眼來換你的阿姐,右眼來換你的母親,怎麽樣?”


    “不要!淮雨不要!”柳珠兒猛地掙紮,帶的椅子當啷晃動。


    九生讓歸寒捏住柳眉山下顎,讓那雙綠幽幽的眼睛看著紀淮雨,對紀淮雨道:“你最好快點想,別等杜行山都完事了才決定,那可就來不及了。”又道:“對了,你還不知道你阿姐當初懷得孩子就是你這位杜表舅的吧?”


    屋子裏忽然“咚”的悶響一聲,竟沒了聲音。


    紀淮雨胸腔裏的心肺一瞬被攥緊,望著九生,掌心鬆開一手心的汗水與血絲,開口聲音都啞了,“好,我當初有眼無珠辜負了你,這樣再合適不過。”對小夏抬手,“匕首給我。”


    “少爺……”


    “給我!”紀淮雨喝到,急得轉身親自從他懷中掏出來,錚得一聲拔了開。


    “淮雨不要!”柳珠兒在歸寒的手指下掙紮,“放開我!你們不得好死!”


    “我不得好死也會帶上你兒子。”九生看著她,逼她直勾勾的盯著紀淮雨,在她綠幽幽的眼睛裏,印著紀淮雨蒼白到死的臉色,他攥著匕首閉著眼睛,抬手朝自己的左眼捅進去……


    “淮雨!”


    眼前陡然卷起一陣陰風,“噗噗”的刮滅廊下的燈籠,冷風呼嘯,卷起一院積雪飄飄,飛塵一般迷人眼。


    九生被吹的一眯眼就瞧見眼前綠光一閃,瞬間喝道:“歸寒帶五爺走!”抓著手中的黃紙符拔步朝綠光追了過去。


    歸寒在陰風中解開柳眉山的繩索就看見九生追過去,心頭一緊喊道:“別用那符咒!讓我抓住她不要滅……”


    卻是已晚,九生已追著綠光衝到紀淮雨麵前——


    紀淮雨在陰風中隻看到九生撲麵而來,一伸手將黃紙符按在眼前的虛空中,尖銳淒厲的慘叫聲就在眼前的陰風中拔地而起,震得廊下燈籠“啪啪”斷開掉落而下,廊下臘梅款款瑟瑟,一樹黃花震落。


    震得紀淮雨踉蹌跌靠在身後的門扉上,眼皮上劃開的一道淺口子血珠滾進眼裏,他就在那一片血色中看到眼前綠光凜凜的浮現出一個人影——


    慘白的臉,黑洞洞的眼,麵目猙獰,在他麵前掉著眼淚,一陣陣的掙紮打顫。


    “母親……”那是他母親,就在他眼前的綠光中,痛苦的一點點虛化蒸騰,“娘!”


    “淮雨……我的淮雨,不要看不要看……”她伸出透明的手來捂他的眼睛,就像小時候她被打死在庭中,阿姐捂著他的眼睛,哭著跟他說,不要看不要看,淮雨不要看……


    她在他眼前如同泡影,在觸到他眼睛之時一瞬消失,那張符咒在他眼前一點點燃起來,之上朱砂寫著——滅魂。


    滅魂。魂飛魄散。


    同一瞬間九生停步在他眼前,咫尺之距,他透過消失的綠影盯著她。


    那一瞬的眼光讓九生心頭一沉,便見那匕首已經捅了過來,避猶不及,她隻來得及劃出袖中的匕首探手刺了過去。


    他的匕首又快又急,在九生出手時就已觸到了九生的衣襟,來不及了……


    背後卻是猛地一熱一沉,有人在背後抱住她,伸手攬在她的身前一把攥住了那匕首。


    她隻聽到匕首刺入骨肉的聲音,不知是她身前的聲音還是她刺進紀淮雨小腹的聲音。


    她隻聽紀淮雨悶哼一聲,撞在了身後的門板上,熱熱的血噴湧在她手背上,身後人冰涼涼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啞啞道:“別殺人,你不能殺人……”


    柳眉山……


    她手指微微鬆動,卻聽身後歸寒喊了一聲,“五爺小心!”


    柳眉山就在她的肩頭悶哼了一聲,身子一顫,“你不能殺人……”背後一沉,他如抽了骨的屍體一般委頓在了她的肩頭。


    “五爺?”九生反手抱住他,一回頭就看見玉音站在他身後,一把明晃晃的劍就刺在柳眉山背後。


    腦子頓時一空。


    玉音狠命拔回了劍又朝她刺過來。


    身後人一動,紀淮雨已從柳眉山的手掌裏生生的撥出了匕首,反手也朝九生捅過來,一前一後,狠了命的要置她於死地。


    卻是有人掠身過來,抱著九生和柳眉山側身而退,疾步躲了開。


    “九生沒事吧?”嵬度摟著她問。


    她抱不住柳眉山,他就那麽從她的手指間劃到地上,九生一抬頭直勾勾的盯著玉音,她還握著帶血的劍,臉色慘白的往後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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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裏不知何時湧進來一對護衛,一左一右的擒住了玉音,她嚇了一跳,手中的劍當啷啷落地,“紀少爺救我!”


    九生猛地伸手拔出嵬度腰間的佩劍,疾步衝了過去。


    “九生別殺人!”歸寒要攔,“你殺了人就再也回不了頭,沒有退路了!你……”


    九生揮劍指在她眉心,逼得她一退,“這世間從來沒有給過我退路,從來沒有,我不要回頭,我隻要有怨抱怨有仇報仇!”反手一劍刺進了玉音的心口,洞穿而出。


    玉音驚慌的眼睛就在她麵前一瞬睜大,不可思議的看著她,那雙眼睛裏她臉色蒼白,眼神陰冷,狠辣至極。


    “我們本可以相安無事,但你一再要置我於死地,玉音,當初是我救了你,你為什麽這麽恨我?”九生問。


    玉音一把抓住九生的手,張口半天才發出聲音,“你就是個禍害,是你害死了一船人又害我活的這麽辛苦,你就是……”口中殷虹的血沫湧出來。


    九生將劍一點點抽出,一字字道:“那就把當初在船上救你的一命,還給我。”收手拔劍,玉音一陣痙攣倒在了她的腳邊。


    歸寒臉色慘白,看著已死的玉音,再抬頭九生衣袍帶血,黑發散亂的提著劍往紀淮雨那裏去。


    “該你了。”九生劍尖指著紀淮雨,血珠子一粒粒的砸在積雪上,“紀淮雨,我曾經是那麽信任的把自己交給了你。”


    她說,“紀淮雨,我父母厭棄我,柳眉山不要我,我以為你會可憐可憐我,救救我……那時候你是怎麽對我說的?你說你把真心放在我眼前,等我接收,你的真心呢?”


    她問:“你的真心呢?挖出來給我看看。”她舉劍走過去。


    歸寒衝過去抱住她,“九生你再殺人會變成不人不鬼!住手吧!你忘了五爺剛才怎麽對你說的了嗎!”


    九生一愣。


    院門外已掠身而入一個人影,瞬間護在了紀淮雨身前,一把扶住他,“少爺你怎麽樣?”


    “綺羅……”紀淮雨壓著小腹的傷口,靠在牆上虛弱的看眼前的人,她難得穿了鮮亮的女子衣裙,朱釵環佩,蹙著細細的眉看他。


    “少爺你……你別說話。”綺羅伸手封了他的穴道止血。


    紀淮雨拉住她的手道:“救阿姐,快救阿姐,她就在屋子裏。”


    “好。”綺羅扶著他,轉身要踹門。


    嵬度道:“拿下她。”


    衛兵一擁而上,將綺羅圍了住。


    嵬度到九生身側,拿下她手中的劍道:“是要殺了他嗎?”甩手抖落劍尖的血珠道:“將紀淮雨抓過來。”


    衛兵應是,拔刀上前。


    綺羅扶著紀淮雨左手一晃拔出了腰間的小劍,“誰敢動他。”抬頭盯著嵬度,道:“我就算廢了右手,你也不一定是我的對手。”


    嵬度眼睛一眯,“誰說了我要親自動手?這麽多的人,你能殺幾個?今日你救不了紀淮雨,他非死不可。”


    綺羅臉色一冷,道:“那就來吧!”


    衛兵剛要湧上,有人喝道:“誰敢對我的人動手,不要命了!”


    嵬度一回頭就看見聞人越坐著輪椅被人推了過來,一雙眼睛似笑非笑的望著嵬度,“我給你權利和人馬可不是讓你用來欺負我的人的,綺羅,不許動。”


    九生一愣,看著聞人越坐在輪椅上慢慢而來,這些衛兵……是聞人越給嵬度的?


    他為什麽會給嵬度人馬?因為趙靜姝?聞人越是不會平白無故給嵬度人馬,除非嵬度用什麽和他換了這些人馬……


    九生抬頭看了一眼嵬度,那麽一時間竟覺得他和從前不同了,是哪裏不同了她也說不清楚。


    隻他握緊了九生的手,對聞人越道:嵬度道:“我隻要紀淮雨,你的人你帶走。”


    聞人越便將眼睛落在了綺羅身上,綺羅的臉色蒼白如紙,扶著紀淮雨的手卻絲毫未鬆,他將眼睛一眯道:“綺羅,過來,不要讓發火。”


    紀淮雨失血過多的眼前發黑,動了動手臂,輕聲多綺羅道:“別管我,你過去別惹惱了王爺,救救我阿姐……”


    綺羅一抿嘴,鬆開紀淮雨讓他靠坐在地上,快步到聞人越身前,抿著嘴,直盯盯的望聞人越。


    聞人越臉色一寒,盯著她問:“你是要為你的舊主人求情嗎?”


    “是。”綺羅道:“求王爺放了他。”


    聞人越看著她那張清秀的臉,發髻上帶著的他剛送的簪子,冷笑問:“如果我不答應呢?”


    綺羅抬頭望著他,起身握劍,道:“那就動手吧,隻要我還能握劍就一定要救他。”


    聞人越的眼神一瞬寒冷似冰,盯著她的臉,盯著她手中劍,“綺羅你最好清楚你的身份,你是我的人,不要在我麵前為你的舊情人求情。”


    綺羅看著他,忽然撩袍跪了下來。


    那一跪,跪的聞人越眼神深重,聽她道:“王爺,我從不求人,我手中有劍,我還能握劍,就一定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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