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花了。


    那被快要挖幹的池塘裏,餘下零零散散的數十隻枯萎的蓮花竟然開花了,紅如焰火,在黑漆漆的夜裏,一朵朵的凜凜發光。


    有人在哭,淒厲的,幹啞的,像是隱忍了千百年終於得以痛哭一般,在池塘裏,在這宅子裏,在這夜色冷風裏,哭的柳眉山渾身發冷。


    “娘是你嗎?”他站在池塘邊問。


    那風裏隻有哭聲。


    “五爺!”一人閃到他身邊,道袍一卷一張黃紙符咒夾在了兩指間,口中念念有詞,反手將符咒貼在了自己的眉心,上用朱砂筆寫著——開天眼。


    是歸寒。


    柳眉山忙問:“你看到了什麽?她說了什麽?”


    歸寒隻模模糊糊的看見池塘裏的一抹幽魂,麵貌看不清,卻是費力聽清了,“她說……你該……”


    “歸寒!”九生氣喘籲籲的跑來,喝止了她。


    “她說了什麽?”柳眉山又問,九生一定瞞了他什麽,一定有什麽。


    歸寒看了一眼九生,又看柳眉山,“到底搞什麽鬼啊?”


    那陰風吹的九生發寒,她看著柳眉山緊蹙的眉眼道:“你想得到什麽結果?如果她還怪你,你要如何?”


    柳眉山看著她,她跑的急氣息不定,發絲淩亂,“我要如何她才能原諒我……”


    “你死!”那池塘裏的蓮花越開越紅,柳真兒瞬間飄到眼前。


    歸寒一驚。


    九生拉她退開,一眼掃過去,那眼神又冷又狠,她對柳眉山道:“她是你的母親,血肉至親,有怎樣的怨恨不能諒解?你跪下求她諒解,你說的她能聽到。”是在對柳眉山說,也是在對柳真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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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眉山望著那七零八落的怒放蓮花,撩袍跪在了池塘邊,隻是問:“這十八年來我沒有一日活的安寧,當日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一病不起,最後……娘,你要如何才能原諒我?”


    柳真兒就在他麵前,低頭看著他,忽然掩麵哭了起來,“我要如何……我要如何原諒你……”她哭著哭著,慢慢抬起頭來看向了九生。


    那眼神盯得九生一寒顫。


    卻見她滿含熱淚的說:“你能看得到我,聽得到我,也摸的到我對不對?”


    九生後退半步。


    她忽然飄到眼前,一把抓住了九生的手腕,果然握了住。


    涼的濕的,沒有一絲絲溫度的手指,讓九生寒的毛骨悚然,要掙紮卻聽她道:“那你的身子也能借給我用一用對不對?”


    九生一把甩開她。


    嵬度見她異樣要過來,九生擺手讓他退開,怕他近前柳真兒就消失了。


    柳真兒有些怕嵬度的退開了一點,又看九生,急切而悲傷的道:“借給我用一用,讓我和眉山說幾句話,就幾句話,我就原諒他。”


    “怎麽了?”柳眉山看九生動作異樣,忙問:“我娘又說什麽了?”


    九生抿了抿嘴,歸寒詫道:“這個鬼魂是你娘?”


    “她說了什麽?”柳眉山問歸寒。


    歸寒看了九生一眼,撓頭道:“她說想附在九生的身子上跟你說幾句話。”


    柳眉山愣了住,將眼睛落在九生身上。


    九生心頭忽地一跳,她莫名的害怕起來,她怕柳眉山開口跟她說什麽,怕柳眉山親自求她借一借身子,她怕極了。


    不是怕被上身的苦痛,也並非怕被占了身子出意外,隻是怕他柳眉山開口求她,這感覺就像她娘親求她挖掉眼睛救一救她弟弟一樣,世間無一人為她著想。


    柳眉山就那麽看著她,慢慢的搖了頭,“不,我沒有權利更沒有資格牽連她這麽做。”


    九生莫名其妙的開心,不合時宜,但為他輕輕的搖頭那一瞬間她懸著的心悠悠轉轉落下,真的開心。


    他又看歸寒,“你問她,能不能附在我身上?或是讓你和九生轉述給我?她想說什麽?”


    “也不是什麽身子都能被附體的……九生的體質特殊,而且被附體可不是好玩的,幹嘛要和鬼魂講道理……”歸寒小聲嘟囔,費力的聽費力的盯著那抹幽魂。


    柳真兒低頭看著柳眉山哭了起來,小聲的,淒楚又悲傷的,她的手指空落落的放在他頭頂,觸不到他。


    她哭的讓人心酸,夜風裏皆是她低低的哭聲,那蓮花細細的顫栗,像她枯骨一般顫抖的肩膀。


    “九生?”有人小跑過來,喊了一聲,“小道姑你們在做什麽?”


    那哭聲被那聲音驚的一頓,柳真兒抬頭就看見了那個跑過來的人。


    “宋芳州?”歸寒看他跑來頓時皺了眉頭,“不是讓你在外等著嗎?你跑進來做什麽!”


    “我來看看你們在搞什麽鬼。”宋芳州提著燈籠小跑過來。


    九生看到柳真兒忽然晃了晃身子,心頭一緊忙喊:“別過來!”


    “為什麽?”宋芳州不明所以,腳步不停。


    九生要衝過去,卻見一抹綠光一閃,瞬間竄進了宋芳州的身子裏。


    白紙燈籠“噠”的一聲落地,燭火一晃一晃的舔在白紙上,燒了起來。火光映照,宋芳州低著頭,不動了。


    “宋芳州?”九生快步過去。


    這幽暗的夜裏,宋芳州猛地抬起頭,一雙眼睛幽幽生光,唇角一勾的笑了。


    九生瞬間頓步,盯著他的眼睛,他的笑,問:“柳真兒?”


    宋芳州幽幽的,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像是千百年沒有呼吸過了一般,然後看向了柳眉山,“你不是想見我嗎?”


    那聲音是宋芳州的聲音,語氣卻幽幽怨怨,妖嬈女氣。


    柳眉山一愣。


    九生退回他身側道:“你娘附在了宋芳州身上。”


    “孤魂也敢作怪!”歸寒臉色森寒,摘下額頭已經失效的符咒,指尖一錯夾出了另一張黃符,咬破指尖在符上輕輕一劃,“快從宋芳州身體裏出來!不然讓你連鬼都做不成!”


    柳眉山伸手抓住了她的腕子。


    宋芳州幽幽道:“你不怕傷了這孩子就動手吧。”


    “你……”歸寒將指尖的符咒捏的死緊,卻是不敢輕舉妄動。


    “我不會傷了他的。”宋芳州打斷她,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柳眉山,伸出白玉似得手指指著柳眉山道:“我隻要他跟我去個地方。”


    柳眉山站在那裏,看著他的手指,聽著他的話,像是聽不真切一般,“娘……是你嗎?”


    “是你害死了我。”她指著柳眉山,字句咬的重。


    “對不起……”柳眉山慢慢向前走,“全是我的錯,我當時不知道那碗藥……”


    “閉嘴!”宋芳州尖銳的喝斷他,收回手道:“跟我去個地方。”轉身便走。


    柳眉山忙快步跟上去。


    “你這孤魂要去哪裏!”歸寒疾步要去攔。


    宋芳州猛地回頭道:“不想這身子有事就站在這裏。”眼神一一掃過九生和嵬度。


    歸寒氣的咬牙,卻是頓了步。


    九生站在那裏看著他和柳眉山漸漸走遠,低低喊了一聲嵬度,“跟上去,不要被發現。”


    嵬度點了點頭。


    他們走在暗夜裏老宅裏,宋芳州在前並不回頭。


    是在一口深井前停了下來,回過頭來看柳眉山,一雙眼睛幽幽的泛綠光。


    “娘……”


    “你過來。”宋芳州對他伸手。


    柳眉山毫不猶豫的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宋芳州拉他到深井前道:“去這井底給我取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柳眉山扭頭問他。


    “我。”他忽然抱住了柳眉山,撲身一起往井裏倒去——


    “五爺!”九生瞬間撲到井前一把抓住兩個人的衣袖,兩個男人下墜的力量太大,帶的她一猛子險些栽進井中。


    柳眉山反應不及,卻是一瞬間喝道:“快放手!”


    宋芳州抬手打開她的手腕,衣袖從指間猛力劃過,幾乎帶斷她的指甲,柳眉山就那麽從她的手指中墜了下去。


    極黑極深的井,隻是一眨眼就吞了兩個人。


    同一瞬間,九生在觸到宋芳州手指的一瞬間,眼前一黑,有什麽幻影從眼前飛快略過——


    九生看到明燭高照的廂房裏,一個女人臉色慘白的靠在榻上,指著地上跪著的一個女人問道:“眉山,你說你看到是她下的藥對不對?”


    那榻邊跪著一個小小的少年,驚嚇的瑟瑟發抖,小心翼翼的點頭道:“是……”


    “我沒有!”跪在地上的女人猛地抬頭,眉目嬌弱,哭的楚楚可憐,竟是柳真兒……她哭道:“我沒有下藥!眉山你……”


    那榻上的女人便操起桌案上的藥碗砸了過來,劈頭蓋臉的砸了柳真兒一臉,“你沒有?這燕窩粥是你親自做的,親手端來的,不是你下得藥府中還有誰這般的恨我和我腹中的孩子!他個十歲的孩子會說謊嗎!”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柳真兒哭的慌急,要辯解,那榻上的女人卻是氣極氣狠了,一陣的喘息險些昏過去。


    一群丫鬟婆子慌慌張張的湧上來,給她順氣,隻聽她在榻上奄奄一息的發狠道:“打死她!給我打死這個賤人!”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剛到家,抱歉更晚了!


    有個重要事情要跟大家說,這篇文大概明天就要入v了,應該是上午十點,感謝大家一直沒有冷落我,讓我這篇小冷文也有入v的這天,真的非常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和陪伴,不然我也入不了v,別的矯情的話就不說了,明天三章奉上!十點約嗎!


    ps:感謝wind的地雷~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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