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意瞧了下,這家商號以經營法寶法器為主,兼買賣各類煉器材料。雖是中州有數的大商號之一,其貨品的種類、等階還不及周星辰河圖裏的百中之一。


    他令近衛們自行其事,自己與梅侍進了百兵商號的後院,在一間巨大的煉器室裏見到了赫赫有名的上將軍顏郡。


    一座高達三丈有餘的巨大銅爐中火光熊熊,顏郡與一名老道挨著銅爐正爭執什麽,又有一群小道士們跑前跑後地扇風吹火,頭臉身上都沾滿了爐灰。


    顏鐵衣在一旁閉目打坐,周星辰與梅侍進來時,他忽地睜開雙眼,麵現喜色。


    周星辰衝他點點頭,咳嗽一聲,對著顏郡背影便要大禮參拜。卻見顏郡大袖一拂,頭也不回地說道:“是星辰賢侄啊,不必多禮了。且待我這柄神兵煉成再來與你說話罷。”


    周星辰微微一怔,卻見顏鐵衣衝他擠眉弄眼的。


    兩人躲到稍遠處,顏鐵衣拱手道:“星辰弟勿怪!近兩年裏主人都是這般性子,散漫隨性得很,卻並非刻意慢待於你。”


    周星辰點頭微笑,表示不介意。卻見那邊顏郡與老道兩個爭得麵紅脖子粗的,擄袖揎拳,吵嚷不休,哪有半點柱國龍虎的風範?


    他心中暗暗疑惑:素聞上將軍治軍絲毫不苟,嚴謹之極,為人更是剛直不阿,性烈如火,為何卻變成了如今模樣?莫非使的是韜晦之策?又或者是這些年來被磋磨得苦了才至如此?


    顏鐵衣苦笑道:“主人也是!煉器一道誰又能比過金大師?他說怎樣便怎樣好了,何必爭這份閑氣!”


    周星辰追問緣故。


    原來顏郡新近得了一塊隕鐵,乃是來自天外的極品,便交由金大師打造成一柄寶刀,卻在輔佐材料上缺了一樣深海沉銀。金大師說道可以另外一物替代,隻是煉成後的威能會稍稍弱些。


    顏郡不肯,堅持要把這爐火封住,待覓得深海沉銀後再開爐重造。金大師道:同一爐材料二次開爐後果難料。二人為此爭執不下。


    周星辰心中一動,伸手自河圖裏摸出一物,問顏鐵衣道:“可是這東西麽?”


    卻是一塊圓坨坨的銀錠,暗灰顏色,上有無數細微的符文蠕動個不休。


    顏鐵衣卻不認得,那邊金大師早察覺了,伸手一招便將銀錠招了去,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瞧,口裏連聲讚道:“好東西!上等的深海沉銀,水深超過百裏,年份幾近萬年,分量也足足有餘……”


    周星辰躬身一禮,笑嘻嘻問道:“可能入爐嗎?”


    “自然能的。不過這枚深海沉銀至少價值二千塊上品靈石,小子,你能舍得?”


    金大師撅著胡須上下打量他,似乎對他的出手闊綽極有興趣。


    “靈石而已,有何不舍得的?金大師隻管拿去使,多餘的我也不要了!”


    “好!小子你很不錯,夠豪闊,夠爽快!老顏,這回你可沒得說話了罷?”


    金大師揮掌成刀,將這枚深海沉銀剖為兩塊,卻把小些的那塊投入銅爐中,大些的那塊他就麵不改色地收入儲物袋裏了。


    二人沒得爭執了,顏郡這才有暇轉過身來,走近兩步,以手掌撫摸周星辰頭頂道:“青州之戰,你的功勞便不小,南州之戰,你更是功居第一,這幾年你辛苦了!”


    無論凡人還是修士,頂門都是要害處,決不容旁人挨近的,顏郡與他又是首次碰麵,論理周星辰該當有一些防範之心才是。


    但不知怎的,這隻手掌撫上他頂門是那麽的自然而然,未有半點突兀。周星辰這邊則毫無避開他手掌的念頭,甚至大起親切孺慕之感,一股暖流傳遍了全身。


    “辛苦”二字一出,他更是眼中一熱,幾乎流下淚來,哽咽著答道:“星辰不覺辛苦。如東平王、太子、張侯爺,及京中的上將軍、司馬丞相等大賢德,方為勞心勞力、委曲求全的大辛苦。”


    此言似是勾起了顏郡心頭的一片苦楚,頂門上那隻手掌微微顫動了下,就聽這位柱國龍虎上將軍深深歎息道:“我輩中人,無論修行還是做事,但求心安理得而已,說什麽辛苦。”


    顏郡又把雙手按在周星辰肩上,將他仔細打量了好幾遍,讚道:“嚐聞青州人有言:生子當如周星辰,今日一見,誠不我欺!青州好福氣,東平王好福氣呀!”


    他被人當麵誇許不知有多少次了,唯有今日竟然覺得羞赧,麵上一紅,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顏郡哈哈大笑,鬆手放開了他,對金大師洋洋誇口道:“如此佳兒,老金你生平可曾見過?”


    金大師正忙著照看爐火,聞言翻了個白眼道:“便他再是美質良才,一不是你我的子侄晚輩,二不會拜倒在你我的門下,卻與老道何幹!”


    顏郡聽罷放聲長笑。


    周星辰與顏鐵衣二人相視而笑,都覺這位金大師老實得可愛。


    顏郡念頭一轉,又道:“老金這話說的早了些。星辰孩兒,聽聞你在星月國時曾劫了薑人整整一座藏寶庫,想來其中種種煉器材料都是不缺的了?卻不知可有鐵線蟻石一物?”


    聽得“鐵線蟻石”四字,金大師霍地轉過身來,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可是此物?”


    周星辰略略思忖,伸手摸出一塊暗紅石頭來。


    金大師將這塊“石頭”搶在手裏,不住翻看,喃喃自語:“好小子,身上竟然藏有這等寶貝……”


    顏郡接話道:“那是自然,整整一座藏寶庫哪!”


    “小子……嗯,你是姓周?名字為何?”


    顏鐵衣代他答道:“青州周星辰。”


    “嗯,周星辰小子。老道來問你,泥龍之角你可有?”


    “泥龍之角?那是何物?”


    顏郡笑道:“星辰孩兒莫聽這老道故弄玄虛,所謂泥龍,其實指的便是泥藜蚯。”


    “原來是泥藜蚯啊!”


    周星辰恍然大悟。


    “小子,泥龍之角莫非你也有?”


    金老道聞言大為緊張,死死地盯著他。


    “這個我也有!”


    周星辰說罷,伸手往腰間一拂,取出兩根長長的觸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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