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隻覺渾身劇痛,似乎身上骨頭都被拆散一般。略一睜眼,四周一片昏黑,自然是被龍家關押起來了。


    他心中一動,又閉上眼去,默默的運轉功法。


    當龍家五叔祖出手之際,他自知抵擋不住,便將紫竹廟檀濟法師贈與的法珠一連爆了三顆!


    不想沒能擋住敵人,反倒傷了自身。


    此刻周身無處不痛,鼻中陣陣的血腥味,都是自家身上的傷口傳出;最要緊的是,全身靈力運轉極緩慢,好像經脈受創!


    運功許久,聚起的靈力不及平日的百中之一,神念動時,驀然一驚,瀝血槍與白蓮都不見了!


    慌忙又把儲物袋探看一遍,仍是沒有。


    苦娃心中頓時頹然不已。


    沒了靈力就等同沒了修為,又無瀝血槍與白蓮護身,這可就糟透了!


    正要詢問儲物袋中的玄鬆子,忽然聽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自遠及近,慌忙又閉上眼睛。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急促雜亂的腳步聲進來,隻聽一個變聲期的沙啞嗓子道:“這鄉下小子不禁打,竟還沒醒!”


    是龍千裏身邊的那個白袍少年。


    又一個少女聲音道:“我隻是踢了他幾腳,天放哥你那幾下就打得重了。”


    白袍少年龍天放道:“隻是扇他兩個耳光,打了他幾記窩心拳,哪裏就重了,好歹這野小子也是修道中人。”


    苦娃這才覺得臉上火辣辣作痛,嘴角邊鹹乎乎的血腥味,胸口悶的發慌。


    心中怒極:“你若是比試道法中當場把我打倒也就罷了,這般依仗家族中長輩出手偷襲,又乘我昏迷不覺折辱我,算什麽修道人?此仇不報,我心難平!”


    又想:“怎麽峴山龍家之人這般下作不堪!我與龍七相處非止一日,看他為人豪爽大氣,本來十分欽服,不想他的家人如此氣量狹小,行為卑鄙,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正憤怒中,忽然臉頰劇痛,原來一隻小巧的鹿皮靴子踩在他半邊臉上,抵在地麵使勁磨蹭!


    苦娃痛的大叫起來,倒把那隻鹿皮靴子的主人嚇了一跳,靴子縮回去,隨即聽見藍袍少女罵道:“賊小子你敢裝死,嚇壞了你家姑奶奶拿什麽賠償!”


    那隻鹿皮靴子又伸過來,狠狠地踩在苦娃臉頰上!


    苦娃左右躲閃,奈何渾身乏力,始終被藍袍少女踩在足下碾壓。


    苦娃叫道:“我與你幾個無冤無仇,為何一見麵就百般折辱我!”


    藍袍少女叫道:“你這豬狗不如的野小子,也不知哪裏偷學來的一鱗半爪道術,就敢來我龍家炫耀,今日不打服你,算你家姑奶奶我輸了!”


    使勁踩了幾腳,抽出一支馬鞭來,劈頭蓋臉的抽打。


    苦娃躲閃不開,隻得雙手抱頭,任她肆虐。


    驀然間腰間劇痛,原來被一旁默不作聲的黑衣少年狠狠踢了一下,正中腰部。


    苦娃痛的滿地打滾,心中發狠道:“若是不能報今日的大仇,教我一生不得築基!”


    白衣少年龍天放也來下手,三人毒打苦娃,隻金袍少年龍千裏未動手,卻在一邊嘴角帶笑的觀看,顯然心中爽快之極。


    苦娃知道躲不過,把心一橫,任他們毆打,隻是一言不發。


    他雖然體質遠強於常人,卻也難以承受這般的瘋狂毒打,不知道吐了幾回血,漸漸神誌不清了。


    迷糊中聽見幾人商議要把他擊殺,拖出去喂了野狼,頓時透心一涼。


    又聽見龍千裏猶豫道:“五叔祖說過,這賊小子來曆詭異,可以打不可以殺的,他與血魔劍、紫竹廟都有瓜葛。”


    藍袍少女叫龍真真,叫道:“九哥太謹慎,今日打殺了他,後山就是野狼窩,往那裏一丟,管教吃的幹幹淨淨,骨頭渣子也不留一絲,誰人能夠知曉!”


    龍天放陰測測的道:“五叔祖問起,就說賊小子乘夜逃跑了,日後就有人疑心,誰肯為了一個鄉下小子來得罪我們峴山龍家!”


    黑衣少年叫龍天德,也道:“九弟不可心軟,忘了昨日賊小子用瀝血槍取你性命麽!”


    龍千裏向來自負,從沒有服過人,連家族中最是驚才絕豔的龍七他也不大服氣,昨日卻被這個無名少年當著族中許多人麵輕易擊敗,要靠五叔祖出手才保得性命,實在引為平生之恥!


    聽了這話,惱羞成怒道:“顧不得許多,先擊殺了他拖去喂狼!想必族中也不會太過怪罪。”


    心中想:五叔祖人老心怯,還說過幾日要放了賊小子,什麽血魔劍也值得我峴山龍家畏懼他,左右不過一個築基期修士,就有些天賦,我龍家卻是有金丹期大高手坐鎮的!至於紫竹廟,賊小子也不知如何搭上關係的,紫竹廟會為了他來得罪我峴山龍家?打死我也不信!


    想到神威難測的那柄藍幽幽鐵槍,心中著實癢癢,比較起來,自家原先的白龍追風槍就是渣渣了,擊殺了賊小子,那杆神槍可就是我龍九龍千裏的護身法器了!......


    喝道:“真真,天放,下手罷!”


    龍真真與龍天放對視一眼,二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瘋狂快意的火焰,龍真真摸出一隻鐵鉤來,就要刺向苦娃的胸膛......


    “你們又在做壞事!我要告訴祖父去!”


    一個嬌脆稚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龍真真嚇得手一抖,鐵鉤法器當地一聲掉在地上。


    四人回頭看去,見屋外一個八九歲小女孩,鵝黃色衣裙,一隻金燦燦發環將她濃密的烏發束住,臉蛋白膩圓潤,雙眸晶晶發亮的看著他們。


    龍千裏尷尬笑道:“天依小妹怎麽來了?”


    小女孩龍天依略略猶豫,看見地上滿身血汙、生死不知的苦娃,毅然伸手推開屋門,跳了進來。


    滿屋子一股血腥氣,使得她皺起鼻子,小手使勁扇了扇,盯住龍千裏問道:“九哥,你說說看,這個人又犯了什麽錯啦?”


    龍千裏躊躇未答,龍真真討好的向小女孩道:“天依你不知道,這個人昨日藐視我龍家,還差點偷襲殺害九哥,當真是可惡之極!”


    “你撒謊!”龍天依大聲道:“五叔祖已向祖父稟告了,這人並沒有錯,是你們幾個一再逼他動手!”


    龍真真訕訕無語。


    龍天放笑道:“天依小妹說的沒錯,可是既然動手了,那就輸不得,我龍家之人怎能輸給外人,更何況是一個來曆不明的野小子。”


    “你也撒謊!”小女孩龍天依毫不留情的揭露他:“這位周道友並不是來曆不明,他的來頭可大了!”


    龍天德道:“不過與紫竹廟、血魔劍扯上點關係,又真有什麽大來頭,天依小妹言重了吧。”


    “哼!祖父說了,這人是血魔劍的結義兄弟,與道玄門、湖畔鳳凰許家、紫竹廟都大有牽連,紫竹廟的檀濟老法師最是喜愛他,連護身的法珠都贈送了他許多顆。”


    龍天依又大聲道:“你們連他的來曆都不知道,就敢欺負他,難怪祖父說你們是四個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幾人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龍千裏被這小女孩當麵指斥“蠢貨”,麵色極為難看,卻不敢發作。


    龍天依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轉,道:“我要帶走這人。”


    “什麽?不可!”龍千裏等一齊跳了起來。


    這少年背後那麽多的大勢力,真要放了他出去,那還了得。


    “是祖父叫我來帶人的!”


    龍天依口裏的“祖父”,便是峴山龍家這一代的家主,家族的掌控者,遠非那位“五叔祖”可比。


    龍千裏好生為難,想了想,道:“那也得先問過三伯祖才對!”


    龍天依皺眉道:“你們信不過我麽?”


    龍真真賠笑道:“天依莫要氣惱,不是信不過你,隻是我們龍家已經徹底得罪了這人,事關重大,不得不小心些的。”


    “哼,那便去問過祖父,我怕什麽!”


    龍天依大聲道:“壯叔,壯叔,你來看著這人,莫要叫他們暗地裏害死了!”


    門外閃進一個敦實漢子,垂手向龍天依道:“是,小姐。”便立在苦娃身畔,鐵鑄一般,動也不動。


    這漢子是龍天依祖父的貼身護衛,十分得主人的信任,築基初期修為,話語極少,最是忠心耿耿,他是隻聽龍家家主和龍天依兩個人的,其餘人絕不能支使他。


    龍千裏等四人無奈,隻得簇擁著龍天依去見龍家的家主。


    穿堂過室,出了後門,一條筆直大路通向後山。


    龍天依騎了一匹棗紅小馬,龍千裏等人各個騎馬,大家直奔山後去了。


    行了三裏左右,拐過一個大彎,眼前豁然開闊,現出足足十餘裏方圓的一個大山穀,其間田疇交錯,河流縱橫,樹木青蔥,山花爛漫。


    遠遠的層層疊疊一大片房屋,隱隱可見亭台樓閣,許多族人往來其中。


    原來這才是峴山龍家真正的核心重地。


    龍天依策馬飛奔,鵝黃色衫裙迎風飄舞,便如一隻蝴蝶在大山穀裏翻飛。


    龍千裏是龍家嫡派子孫,家族中地位雖不及龍天依,也是極受寵愛的。


    龍真真等三個卻是旁支或庶出,這後山來的不多,心情不禁忐忑。


    進了大門,龍天依並不下馬,棗紅馬在莊內一路小跑,眨眼不見了身影。


    龍千裏幾個對望一眼,乖乖的跳下馬來,步行去見三伯祖。


    他們幾個若是敢在莊內馳騁,龍千裏或者無事,被長輩訓斥一番就過關了,其餘三個定是要挨打受罰的,趕出家族也不是不可能。


    到得家主的門外,龍真真等人未得召見,隻好在外等候。


    龍千裏獨自進去,隔得老遠聽見龍天依歡快的笑聲,他歎了一口氣,整理衣衫,跨進小園。


    隻見龍天依依偎著一個須發半百的老者說個不停,老者笑眯眯的靜聽,不時捋捋胡須。


    那正是龍氏家主,天依的嫡親祖父了。


    他的五叔祖在一旁含笑陪坐,見他進來,打了個眼色,龍千裏是個乖覺之人,也不打擾,默然立於他五叔祖身後。


    龍天依講的是前年去紫竹庵遊玩之事。


    據她講,那時她還年幼(其實現在也很“年幼”),天天隻想著跑出家裏出去玩,可是父親看的緊,隻是不許,後來娘親給她出了主意,教她裝病!父親才勉強答應。


    龍氏家主撫摸她一頭濃密烏發,笑道:“你娘也是胡鬧!”


    龍天依格格笑道:“可不是!我娘也常說家裏悶得慌,隻怕她老人家比我更想出門!”


    她又講起在紫竹庵的事兒,認識了許多大姐姐,她們帶她在一個好大的蓮花池裏撐船玩,一次還是在蓮花池裏過夜的......


    有一個不剃發的姐姐從不理她,隻顧一個人修煉,可是天依卻好喜歡她,因為那個姐姐太美了,像天上仙子般一塵不染。


    後來不剃發的姐姐也喜歡天依了,臨別時還送了一朵白蓮法器給天依護身......


    “嗯,那是紫竹庵最傑出的弟子,叫靈素的,此女天賦似乎不在紫竹廟第一天才弟子靈空之下,昨日抓獲的那野小子,據說就與那靈素靈空交情不淺!”


    “五叔祖”忽然插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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