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還在繼續練兵。


    二十日上午,阿朱很憤怒地傳達一個消息:經羊經略直接幹預,王九與他的隊伍在東路大軍序列中,負責巡查後勤道路的匪患!另外,由於該部戰馬甚多,且熟悉建奴沿線地形,著其兼領交通四路大軍之責。


    說穿了,這就是個累死累活還責任大,卻沒有絲毫戰功的活!因為大明戰功評定,首級是硬指標!在後麵維護治安與跑腿送信?出問題是殺頭大罪!有首級便是殺良冒功……


    下午,中軍果然傳來軍令。一時間,知情的總旗與哨官們,個個群情激憤——老匹夫真不是人!


    王九當然也憤怒!隻是麵部表情似乎很克製。


    其實,他隻是長鬆口氣:老匹夫這次倒是當了好人!


    大軍四路全出,剿滅建奴還不是手到擒來?羊大人認為建奴肯定會淒楚待宰!還聽聞他王九又練出幾百精兵!自然得順手按住小賊。


    阿朱又說小姐分析:


    這一個多月,王九所以能順心!誰也沒打擾?主要原因有幾點。


    一、王九仍是應義商九邊之請,奉上命保護它的部眾。太明顯對王九及所部動手?於他們也不利。


    二、上次已激起監軍與所有總兵的眾怒!大戰在即,若此戰萬一有個小閃失?王九之事會成為別人攻訐、彈劾他羊搞的說詞。


    三、大戰在即的雜務本就繁忙,加上之前才剛剛升賞過王九,轉頭就馬上找由頭收拾他?於羊搞的仁德之名太不相稱!還得再等等。


    四、大戰安排中,才是最能不顯山露水,就可輕鬆收拾王九的時機!隻需壓上個本就立不了功,卻責任重大的任務即可。


    王九出了閃失沒完成好任務?正好軍法從事!若竭盡所能將任務完成漂亮?首先是沒功勞;其次,仔細找找後總會有毛病!再由王九的上司佟養儒提出來,便可合情合理、依法依規地處置掉王九。


    另外,還有兩件事。


    一、前兩天為王九一個小小的副千總,羊搞同劉岩、韓擎宇兩人居然起了爭執!劉岩以大局為重沒吭聲,監軍韓擎宇就激烈了。說甚出征路過這裏時,隻要王九願意,他一定將其送去宮中當淨軍!起步就給指揮使。


    但羊搞眼望尚方寶劍不為所動!說啥大戰事關國運,他蒙皇上信重,不敢有絲毫懈怠!糧草後勤事關東路大軍安危,他不敢不慎重;通訊聯絡事關四路大軍協同,他不敢不謹慎!由不得旁人再生異議……


    可見姓羊的之霸道!


    二、佟養儒前兩天就已複職遊擊將軍!仍是王九的頂頭上司,範冰晶請他可千萬得當心。


    這次,王九是真的一臉平靜。


    在後方疏通糧道,與跑跑四路大軍的聯絡,雖說事後暗藏殺機!但此戰後,羊搞與佟養儒是否還有以後?這事還兩說著!


    另外,就算那些東西善於鑽營,事後仍然駿馬得騎、高官得作?那大戰後再追究他王九,也好過從慘烈大戰場中殺開血路、亡命奔逃。


    如此說來,羊搞還真是個好人。至少,這次他就事實上當了回好人!比又收了冰晶大錢的韓擎宇強,那貨老是要把自己閹了!還爭著讓他王九去當先鋒部隊?


    這就太可惡了!


    ……


    軍營還在照常練兵。


    官兵們重又有了精神!因為千總說了:戰場瞬息萬變!誰又知我們不會緊急出動,去給建奴致命一擊?我們現在,已逐漸做到一人一馬有餘,一日一夜就能轉戰幾百裏!誰說後方就成不了先鋒?


    重要的是:任務來了,戰機到了後!我們有沒有本事打贏?你們中,誰又有真本事在戰場立功!


    不過,照常練兵歸照常練兵,但也確實沒之前那麽拚命了。


    畢竟,不是誰都會為個飄渺的希望!也真能竭盡全力去做準備。


    那樣也好!苦訓一個多月,正好可以適當鬆馳下養養膘。畢竟,萬一要是真有戰鬥要打?那也一定是苦戰惡戰!而真刀真槍苦戰對人的體能消耗,那可是倍於任何訓練。


    二十三日,大軍才到達王九營地這邊。


    別看兩天才走五十裏?對於孱弱衛所兵而言,負重步行運輸的他們,已算得上一場高強度拉練!前麵還有兩三百裏,寧願開始慢點讓這些人逐漸適應,才是老成之舉。


    大軍的營寨還未紮好,一直守著的王九便被傳見。


    第一個傳見他的,卻是王九最不想見的韓擎宇。


    尼瑪!前兩次總共耗了他一萬兩,又還都本來就是戰功赫赫!卻加起來才當了個副千戶。


    這官做得太貴!


    那還算好!畢竟,他王九也等於是花錢買了官當。從五品呢,也該相當於後世的副市長吧?


    可是這次,範冰晶又花了五千兩!而這錢王九肯定會自己掏。問題是這姓韓的收錢後,卻激烈要讓他王九去當前鋒!還好他沒辦成……


    五千兩啊,按工資換算可相當於近兩千萬!可平價買多少甲胄兵器?又可養活多少士兵?


    就這樣扔水裏了……


    閹貨擠出點歉意!


    說不是他不盡力,是羊搞那廝太霸道!使如此人才如此精兵浪費著,卻不能在前鋒白撿功勞!實在是可惜。要不?你還這麽小,來得及!現在去宮裏,保證是千總起步……


    閹貨實在可惡!若冰晶聽了?不讓你十倍退錢才怪!從韓擎宇那裏出來後的王九,恨恨的想著。


    第二個傳見的是兵備道曹旦。纖塵不染的營帳中,最讓王九震驚的是兩個清秀的書僮!因為其中一個他見過,就是來給他說媒的那次……


    大軍出征,曹旦雖是手不能提、腿跑不動的文官?但作為兵備道,隨軍出征倒也說得過去。


    畢竟,錢糧甲胄軍械有多爛?火炮火槍火藥有多缺?沒人比他更清楚!而東路軍中哪兒可吹牛逼,哪裏又該扯卵彈?也沒人能有他專業。


    可是,大軍與建奴打仗,他卻當成了攜美旅遊度蜜月!還是一挑倆?這又是誰了給他勇氣?


    東拉西扯幾句,王九心中的迷團終於漸漸掲開。


    還是以前那個女的……


    “曹大人自幼熟讀聖賢書,雖握不了刀提不起劍,卻修了股堂堂的浩然之氣!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是曹大人矢誌不渝的追求。”


    懂了,這女的毫不客氣!是說這貨除吹牛外狗屁不通。


    “主動赴遼參軍事,日夜操勞報君恩!大軍浩浩出征,曹大人想我煌煌大明軍威之盛!剪滅建奴隻在旦夕之間,見證這一壯舉!實為人生大幸…”


    是了,狗屁不通的曹旦當然得隨軍出征!好把軍功全收入囊中。


    “然而,曹大人一路眼觀士卒之饑饉,兵刄之朽缺!不由黯然神傷、惻隱之心立生……”


    終於在別人點撥下,知道這仗可能會打不贏,姓曹的慫了!


    果然!女人繞來繞去最後就一個意思:他們既然隨軍出征?那怎麽也得到建奴境內走一遭!但會僅僅進去三四十裏,就回來督運糧草軍需。希望熟悉地形又勇猛善戰的王九,帶人來接應以確保他們安全!那也是大軍糧草的安全……


    王九口頭應承著,正想著讓建奴做了這貨也蠻好!曹旦卻馬上就開出了兩個條件:


    他姑父不久會升任甘肅巡撫,屆時旅途苦寒漫長!想在就任之前為女擇一佳婿,這媒他保定了;


    羊搞是他中進士時的座師,王九如此少年英雄!他發誓要向恩師極力引薦,好生推舉。


    第二個條件太誘人!


    ……


    疲憊的王九才出曹旦營帳,劉岩親兵便笑吟吟的有請。


    大帳空蕩,唯有老將軍偉岸的身軀背門而立!他前麵,正是幅王九曆盡千辛萬苦得來的大幅地圖。


    似知道王九正下跪磕頭,老將軍未轉身卻輕輕擺手!聲音低沉:


    正月二十,遼東鎮遊擊石誠,因公來遼陽校場,令兩名士卒演示火繩槍。一人放了兩槍後炸鏜;一人運氣稍好,放至五槍才炸。


    正月二十四,開原鎮參將白憤,貿然在遼陽校場驗弓,庫房現抽了五張十一力弓,卻為他一人所毀。


    工部解釋為:因十一力為強弓,平素幾無人用,在庫房中經年累月本就易損!且白憤天生神力,卻居心叵測惡意毀壞軍械!其罪當誅。後經眾人極力保全,現已革職待罪。


    正月二十八,山海關鎮遊擊常賀,來遼陽解運軍械去撫順。常賀看軍械殘次,就擅自將軍械拉去校場,以己之腰刀連連砍斷數把大刀!其故意損毀軍械之罪,當誅!因眾人保全現已下獄。


    二月初八,我遼陽鎮遊擊卜信霞在校場演武。長塑剛抖出一朵槍花,槍頭便突然掉落,而槍柄斷為兩截,引起士卒一片喧嘩!現已下獄。


    二月十五,遼東鎮千總鮑龍,擅自在校場用手抖散幾套棉甲,並一刀砍破樹樁上包裹的三套棉甲!被當場杖斃。


    此為我四路大軍兵器甲胄之情狀!而士卒裹腹之軍糧?之前皆為黴糠碎米!所幸你之前斷了其商道,現在終於能吃到一半好米。


    然,饑饉連年之弱體,非一時一日可改其孱弱體魄……


    老將軍聲音低沉而平淡,還在如數家珍般地娓娓道來,仿佛在講敘些與他毫無關係的瑣事。


    王九卻在出神!盯著那去年還是青絲的皓首,眼眶漸漸濕潤……


    劉岩卻驀然轉身,看看王九後又目露慈祥:“這個小箱子,大戰後隨時可劈開它,現在能收好嗎?”


    王九一愣!頓時熱淚盈眶大聲哽咽:“劉帥……劉帥!你…”


    劉岩笑著擺手:“王九,你不一樣,明知不可為就可不為!而我與其他幾位?並非全是忠義……要麽被唾沫星子淹死,還得牽連家人故舊;要麽,就去爭那一成勝算!”


    老將軍邊說邊雙手捧起箱子,神情鄭重:“收好!明日不必相送!”


    將軍許國!


    不必相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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