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靖平跟著銀姬快速地走進小草的房間,一眼就看到小草正靜靜地躺在床上,她的頭發淩亂,臉上也沒有一絲血色,看起來非常憔悴。比起他們上次見麵的時候,小草明顯瘦了很多。


    銀姬走到床邊,輕輕地撫摸著小草的手,輕聲說道:“小草啊!你的苦難終於要結束了。楚公子用了一千貫錢將你從這裏贖走了,你馬上就能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了。”


    對於那些來尋歡作樂的男人們來說,“溫柔鄉”無疑是一個讓人沉醉其中、盡情享受的天堂,但對於這些被囚禁於此的青樓女子們而言,這裏簡直就是地獄一般的存在。


    小草艱難地睜開雙眼,看到楚靖平後,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聲音微弱而悲哀地說道:“楚公子……你終於來了……可是……你來晚了……我已經病重快死了……你為什麽還要花一千貫錢來贖我呢?如今的我,早已失去了價值,連一文都不值了呀!你真是個傻瓜,一千貫錢在北門外奴隸人口市場,能買到二十個年輕、健康的女人。”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無奈,仿佛對自己的命運感到無比的悲傷。


    楚靖平皺起眉頭,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他看著床上那個麵容憔悴、氣息微弱的女子,轉頭看向銀姫問道:“她得了什麽病?怎麽會如此嚴重?”


    銀姫輕歎一聲,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悲傷和無奈,她緩緩說道:“這是我們青樓女人經常得的花柳病,也是大部分青樓女人的短命原因,這是一條不歸路。藥鋪的坐堂郎中來看過,說已經沒救了,讓我們準備後事。如果你再來遲幾天,黃大娘恐怕就要派人把她用草席一裹,扔亂墳崗去了。”


    楚靖平仔細觀察著女子的麵容,注意到她臉上的紅色斑點,心中不禁歎息。他輕聲說道:“她的病情確實被耽誤了,如今已經非常嚴重,但並非無藥可醫。我有信心能夠治好她。”


    銀姫聽後,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驚喜地說道:“太好了!小草能遇到你這樣的神醫,簡直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幸運!如果她能康複,一定會感激不盡的。”


    楚靖平走到門外,讓楚原叫來了一輛馬車,隨後將小草小心翼翼地用被子包裹著抱起來,一步步地下樓,輕輕地將她放進馬車裏。銀姬早已準備好了小草的物品,並將它們打成一個包袱,跟著楚靖平一起下樓。楚靖平接過包袱,與銀姫告別,仔細地放置在馬車座位下。接著,他輕輕地抱起小草,坐在車裏,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楚原和鍾離也一同登上了馬車,他們站在車廂外,擔任護衛的角色。


    馬車緩緩前行,很快就到達了南街芝麻巷的住所。楚靖平小心翼翼地將小草抱進屋內,放在床上,並用被子輕輕蓋住。楚靖平擔心小草會著涼,特意加厚了被子。楚原迅速拿過一床被子,再次給小草蓋上,確保她溫暖舒適。楚靖平感激地看著楚原和鍾離,表示他們如果有事可以離開了。然而,鍾離和楚原卻主動提出要留下來幫忙,鍾離說自己有處理家務事的經驗,可以幫助照顧小草。楚靖平聽了,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感動之情。


    楚靖平拿出一吊銅錢,遞給車夫作為車費,一吊銅錢就是一百枚。車夫是個三十多歲的黑瘦漢子,他十分驚喜地收下,感謝楚靖平的慷慨賞賜。車夫告訴楚靖平,他叫李二郎,如果需要再用馬車的時候,可以到南街十字路口大車鋪找他。楚靖平答應用車一定找他,李二郎感激涕零,連連道謝,然後駕車離去。


    楚靖平匆匆忙忙地寫好了一張藥方,交給楚原,讓他盡快去抓藥。楚原拿著藥方,迅速跑出門去。鍾離則負責購買燒柴,並將其劈碎生火熬藥湯。他還準備了一些熱水,以便為藥具消毒。楚靖平則留在房間裏,守著小草,觀察她的病情變化。


    當楚靖平端著一碗中藥走到床邊時,小草看著他,眼神裏充滿了疑惑和擔憂。她輕聲問道:“楚公子!你真的能治好我的病嗎?我得先跟你說明白,我沒有錢付給你診金和藥費啊。我在青樓隻是一個三等侍女,收入本來就比不上銀姬姐那樣的二等小姐,而且客人給的小費也很少,大部分都被黃大娘拿走了。這次患了重病,請大夫診治、買藥,已經把我僅有的一點錢都花光了,現在我身上一文錢都沒有了。”


    楚靖平微笑著安慰她:“別擔心,把藥喝了吧!我不需要你付錢。”


    小草聽了,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但很快又變得嚴肅起來。她堅定地說道:“你這樣花錢為我贖身,又貼錢為我治病,太吃虧了。我隻能承諾,如果你真的能夠治好我的病,我願意成為你的終身奴婢,一直伺候你,直到有一天你嫌棄我老了,把我趕走為止。這是我唯一能回報你的方式。”


    楚靖平輕輕歎了口氣,心中湧起一股感動之情。他知道小草的處境艱難,卻依然堅守自己的原則。他溫和地對她說:“不必如此,我幫你並不是為了得到什麽回報。喝下這碗藥,好好休息,相信你的身體會慢慢好起來的。”


    小草感激地接過藥碗,眼中閃爍著淚光。她猶豫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那苦澀的味道讓她不禁皺起眉頭。喝完後,她靜靜地躺在床上,感受著草藥的力量在體內流動。


    楚靖平又拿來一袋藥道:“你這個病,要想快些好,除了內服之外,還要外敷,我要除下你的衣物,把藥膏塗在患處,行嗎?”


    小草平靜道:“自從你用一千貫錢把我贖出來,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身子當然也是你的,盡管脫吧!”


    塗完藥膏後,楚靖平坐在床邊,問道:“小草是你的真名嗎?你是怎麽落到‘溫柔鄉’裏的?”


    小草低著頭,聲音低沉地說道:“這當然不是我的真實姓名。在青樓這種地方,又有哪個女子會使用自己真正的名字呢?我隻能告訴你我姓蒙,但我的真實名字我無法告訴你。因為說出它會侮辱我的先人,請你不要責怪我。”


    楚靖平看著她,輕聲說道:“如果你不想告訴我,那就不必勉強了。我不會怪罪你的。”他理解小草的難處和苦衷,也明白她可能有著不願提及的過去。於是,他選擇尊重她的決定,不再追問她的真名。


    蒙小草說道:“我的父母都是汴州人士,父親曾經在汴州府衙擔任低級官員,但因為不小心得罪了上司,遭到陷害而被革除官職。此後家境逐漸衰敗,生活十分艱難。為了維持生計,我無奈之下前往附近的酒家尋求一份差事,沒想到卻被曾經的鄰居老板娘在茶中下了迷藥,然後把我賣到了千裏之外的這個地方,成為了一名妓女。原來那家酒家竟然是一家黑店!”她一邊說著,淚水一邊從眼角滑落。


    楚靖平問道:“等病好之後,你要不要回家去和父母團聚?他們一定在盼你回家!”


    蒙小草搖著頭,眼中滿是哀傷和決絕,她輕聲說道:“我已經無法回到那個家了,我曾經做過妓女,這對我的家族來說是一種恥辱。如果我回去,父親一定會逼我自盡,因為他認為我讓整個家族蒙羞。若我拒絕,他可能會親手勒死我,並偽裝成我自殺身亡的假象,就像我之前一位遇害的堂姐一樣。所以,如果你打算將我送回家,還不如直接殺了我。”她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和無奈,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悲慘的命運。


    楚靖平歎息一聲說道:“封建禮教殺人不見血啊!那你就留在這裏吧!隻是我和楚原、鍾離明天就要投軍,這裏白天沒有人照顧你,我打算請一位女傭照顧你,你有熟悉的做過女傭的人嗎?”


    蒙小草想了一下,回答道:“有一位孫大娘!是個老實人,以前在溫柔鄉做廚娘,因為犯了一點小錯被黃大娘趕走,現在失業在家,就住在南街的針線巷口,你可以請她來幫忙。”


    楚靖平點了點頭,心中有了主意。他決定明天一早就去找這位孫大娘,請她來照顧蒙小草。這樣一來,即使他們三人不在家,也能放心蒙小草有人照料。同時,他也希望能夠幫助到這位孫大娘,給她提供一份工作機會。


    楚靖平心裏想著這些事情,臉上露出一絲堅定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即將踏上戰場,但他也要確保家中的一切都安排妥當。這不僅是對小草的負責,也是他作為一個男人的擔當。


    第二天清晨,楚靖平早早地起床,準備去尋找那位孫大娘。他穿上整齊的衣服,帶著一些必要的物品,出門前往南街的針線巷口。一路上,他思考著如何與孫大娘溝通,讓她願意接受這份工作。


    終於,楚靖平來到了南街的針線巷口,找到了孫大娘的住所。他輕輕地敲了敲門,門內傳來了一個蒼老而溫和的聲音:“誰呀?”


    楚靖平答道:“我是楚靖平,來找孫大娘。”


    門緩緩打開,一位麵容慈祥的老婦人出現在門口,差不多有五十歲了,她看著楚靖平,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楚靖平微笑著說:“孫大娘,您好!我聽說您以前在溫柔鄉做過廚娘,我家裏有個病人叫小草,需要一位女傭照顧,她推薦了你,不知道您是否願意幫忙?”


    孫大娘聽了,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真的嗎?我當然願意!我也認識小草,隻要你們不嫌棄我年紀大,手腳慢。”


    楚靖平連忙說道:“不會的,我們不會嫌棄您。您經驗豐富,正是我們所需要的。而且,我們會尊重您,把您當作一家人。”


    孫大娘感動得熱淚盈眶,連連點頭表示感謝。就這樣,楚靖平和孫大娘達成了協議,每月三貫錢傭金,孫大娘將成為他們家的女傭,照顧蒙小草的生活起居,楚靖平預付了三貫錢的傭金,孫大娘答應明天早上就過來。


    回到家中,楚靖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蒙小草。蒙小草高興地笑了起來,她知道自己在這裏將會得到很好的照顧。而楚靖平則開始整理行李,準備和楚原、鍾離一起投身軍旅,爭取將來出人頭地,占據一塊地盤,為拯救無數像小草一樣不幸的百姓而奮鬥。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完全亮起來,天空中彌漫著一層淡淡的霧氣。孫大娘早早地來到了楚家,她帶來了一些新鮮的食材和水果。楚靖平已經洗漱完畢,精神煥發地迎接了孫大娘,並詳細地向她交代了照顧蒙小草的注意事項。他告訴孫大娘如何熬製草藥,以及如何照顧蒙小草的飲食起居。同時,他也交給了孫大娘幾貫錢,作為購買生活必需品和支付醫藥費的費用。孫大娘感激地點點頭,表示一定會好好照顧蒙小草。隨後,楚靖平和楚原、鍾離三人一同離開了楚家,前往晉陽城軍營中的河東軍親衛都。他們身穿整齊的衣服,步伐堅定有力,帶著對未來的期待和決心踏上了征程。


    河東軍營營柵高大,木柵都是用厚厚的杉木做成的,堅固異常。幾名穿黑色軍服、藍色盔甲的哨兵身材健壯,手持武器,精神抖擻地站在營寨前。當他們看見楚靖平等三人走過來時,立刻警惕起來,其中兩名哨兵迅速將手中的長矛端起,尖銳的矛頭指向三人,而另一名弓手則迅速抽出一支狼牙箭,搭上弓弦,箭頭對準了三人。


    一名長臉軍官大聲問道:“你們是什麽人?如果不回答,我們就要放箭了!”他的聲音帶著威嚴和冷峻,讓人不禁心生敬畏。


    楚靖平心中一緊,但他知道此時不能慌張。他連忙說道:“請不要放箭!我們是前來投軍的。我認識親衛都的都將李嗣源,請讓我們進去吧!”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同時透露出對李嗣源的熟悉。


    楚靖平心中暗暗讚歎著這些士兵的訓練有素和防備森嚴。不愧是名震天下的沙陀鐵騎啊!他們的打仗凶悍,作風硬朗,這也是他們能夠在戰場上取得赫赫戰功的原因之一。


    長臉軍官剛要再問,他身後突然走出一名黑臉軍官,正是李嗣源的兩名護衛之一吳烈。吳烈看著楚靖平,突然大聲道:“你小子不是上次冒充周公子的家夥嗎?終於找到你了!”


    楚靖平心中暗暗叫苦,不過還是故作鎮定地說道:“吳軍爺說笑了,我怎麽敢冒充周公子呢?”


    吳烈卻不依不饒,冷笑道:“哼,還說沒冒充,你小子上次可是趁亂跑掉了,現在又來參軍,難道還有機會逃跑不成?”


    楚靖平連忙解釋道:“吳軍爺誤會了,我真的沒有冒充周公子,是李都將認錯了人,吳軍爺不要冤枉我啊!如果我冒充周公子,現在怎 麽敢來?”


    吳烈笑了起來:“哈哈,你這小子還挺能狡辯的,不過你放心,既然你已經決定參軍,那麽就別想著逃跑了,因為這裏可不是你想跑就能跑掉的地方。而且作為新兵,以後在軍中受冤的次數可多著呢!冤枉一次算什麽?金什長放他們進來吧,我去稟報李都將。”說完,吳烈便轉身離去,留下一臉無奈的楚靖平和楚原、鍾離。


    長臉軍官命令手下收起矛弓,打開營門請他們進來,從門房搬出馬紮讓他們坐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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