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家家戶戶的日子都緊巴巴的,支書見了梅花煙也笑的合不攏嘴。


    隻是有些摸不準,這個向來不太懂事的蔣家二娃今天怎麽也送起禮了?


    “支書有件事情想跟您商量一下。”


    對方收了煙,蔣明春的話頭也來了。


    “是上學的事兒吧?你放心,咱們村出了這麽大的好事,俺這個當支書的不可能拎不清裏外,你哥啥時候走盡管說,證明俺來開。”


    老支書捏了顆花生米吹了皮丟在嘴裏嚼著,把麵前的混著花生殼的一堆推到蔣明春跟前,示意他也吃。


    “不是上學的事情,是我的事情。”


    老支書緩緩抬頭笑道:


    “俺就說,你一個閑事不理的娃子,咋突然給俺送東西了。說吧,啥事?”


    蔣明春嘿嘿一笑,點了點頭:


    “我爹腿腳不利索,幹不了重活,我媽又有病,我哥走了,剩個妹妹連工分都攢不夠。”


    “是咧,是咧。”


    老支書緩緩點頭然後問道,“那你是咋個想法?”


    “我想去隊上小學教書。”


    這年頭大家夥的學曆普遍不高,蔣明春這個高中生已經算是文化人了。畢竟現在村小的王校長當年也隻是初中學曆。


    老支書幾乎沒猶豫就答應了,正好學校缺老師他還想著誰合適呢。


    “成,俺去跟人說,你就在家等著吧!”


    說起來,老師這個職業已經是村裏條件不錯的待遇了。


    隻要好好教課,一天十個工分還不用勞動,絕對是妥妥的‘高薪’。


    回到家已經是晌午,一進門父親和大哥不知道去哪裏了,母親正撿著幹草,見二娃進來趕忙洗洗手,從鍋裏端了一碗炒麵,還有加了土豆塊的小米粥。


    “快吃吧,不夠碗櫃裏還有玉米。”


    蔣明春一邊吃著,一邊和母親說了自己想去教書的事兒。


    母親聽了很是高興:


    “明春,今天你哥說的那個知青的事兒?”


    蔣明春反手抓住母親的手,遍布溝壑的指紋根本不像是女人的手。


    “媽,我跟那個知青吹了。 我打算參加今年的高考,要是考上了,咱家就不缺錢,不缺糧了。”


    沈月娥隻覺得兒子突然間長大了,懂事了。輕輕的摸了摸兒子的腦袋:


    “考!都考!爭取考它兩個狀元回來!”


    晚上父親和蔣初文回來了,後麵還跟著蔣小梅。三個人推著板車,上麵放著肉、菜,還有一些山貨,滿滿的堆了一車。


    蔣小梅脖子上掛了根繩子,左邊吊著一包白糖,右邊吊著一包鹽巴,見到二哥和母親出來,頓時喜滋滋的跑過來:


    “媽!二哥!我們回來了!二哥快去搬東西啊今天買了好多呢!”


    蔣明春見狀這才想起,家裏貌似是要請客了,怪不得今天回來發現雞窩裏的雞蛋都不見了,還有之前存下的雞蛋也沒了,準保是拿到鎮供銷社換東西了。


    “他娘,找根鐵棍燒上,一會兒褪褪豬毛。把這些山貨拿個桶裝上,用大的。”


    父親指揮著眾人忙活著,抬頭對上老二的目光微微一頓,順手拿起一包奶糖:


    “想吃掏幾塊,別吃多了是要請人的!”


    今天的父親異常高興,為了他的這個白眼狼養子,忙活了一個下午。


    蔣明春接了糖返回屋子,和出來的大哥迎麵撞上。


    對方臉上的喜悅瞬間收斂了幾分,然後又看向大白兔笑道:


    “這是爹特意給你買的,你從小就愛吃這個。”


    蔣明春微微點了點頭,什麽話也沒說,繞開對方進了屋子。


    蔣初文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抓著口袋的手緊緊的捏了一下。


    “初文把掃把拿過來。”


    聽到父親的喊聲,蔣初文的臉色又恢複如常,笑著應和:


    “好嘞!我去拿!”


    一直忙活到大晚上這才睡下、


    兩間屋子。


    蔣明春和哥哥在西房,妹妹和爸媽住正房。


    正房裏累了一天的蔣小梅已經睡的死死的。蔣存柱悄悄下地支了個手電從衣櫃下麵掏出一個鐵盒子,然後打開數著裏麵所剩不多的幾張票據。


    這次請客把家裏的肉票和糧票幾乎花了個幹幹淨淨,看了看盒子下麵卷起來的幾張大團結這才安心。扭頭正要上炕,看見老婆正起身看著自己。


    “咋還不睡?明天還要早起做飯呢。”


    沈月娥低聲道:


    “明春今天回來拿了櫃子裏兩盒梅花煙給支書送去了,孩子想到村小當個教書匠。”


    蔣存柱下意識的看了看櫃,然後默默點頭:


    “是個正經去處,不行明天我再去找支書問問。睡吧!”


    另一邊,兄弟倆背對著彼此側躺著,誰也沒有閉上眼睛。


    月光透過窗戶照在炕上,屋子亮,心也亮。


    蔣初文微微撇過頭眼角的餘光朝著弟弟看了一眼,他知道對方也沒睡。


    想了想還是轉過了身,從側躺變成了平躺,看著天上的月亮忽然出聲:


    “明春,哥走了這個家就得靠你來承擔了。”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感歎,隻是隔了半晌也沒聽到弟弟的回應。


    撇頭朝著弟弟看去,伸手想去拍拍,可伸到一半卻又縮了回去:


    “哥知道你生氣,今天白天,哥不該說你和張萌萌的事情。你就原諒哥這一次吧,哥也是一時口快。”


    蔣明春聽著對方的話忍不住噌的一下翻過了身,看著這張虛偽的臉,他很想一口氣把上一世沒有罵出來的話統統罵一遍。


    隻是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


    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呢?


    對於一個自私自利隻為了自己往上爬的人,別說是養父養母,就算是親生父母,他也會在他需要擺脫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將其丟棄。


    “明春,你...”


    “沒什麽,睡吧!還是那句話,從今以後,老蔣家不欠任何人的,以後不管你飛黃騰達還是窮困潦倒,都跟蔣家沒任何關係!以後也別拿爹媽說事兒,犯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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