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萬利來到車站,買了一張去往下個城市的車票,現在車票路線,隻能前往相鄰的城市,一站一站的慢慢挪,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想去哪就到哪下車了。


    或許因為出行變得麻煩,候車室裏零零散散的也沒幾個人。


    萬利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等車,剛掏出手機刷刷視頻,忽然被人用棍子狠狠戳了兩下小腿,磕的骨頭生疼。


    抬頭一看,原來是個要飯的中年男人,萬利本能的把腿收了回來,皺著眉頭搖頭,同時用惡狠狠的眼神盯著乞丐。


    那家夥拿著塊牌子,也是目露凶光的回敬著萬利。


    或許是看萬利這小夥子身強體健,僵持一段時間後,便拄著拐棍離開了。


    萬利本就心情煩悶,被乞丐這麽一攪和,愈發生氣。


    沒想到一個要飯的,態度如此惡劣,也沒人管管。


    那乞丐又走到另外一個男乘客的身旁,同樣用拐棍狠狠的戳了戳他的身體,然後展示身上的收款碼。


    男乘客或許是因為勞累,斜靠在椅子上睡著了,被這樣粗暴的叫醒,心裏自然是憋著氣的。


    尤其是發現站在麵前的,居然是個要飯的乞丐,頓時火冒三丈:“沒錢!走開!那根破棍子胡亂戳什麽!有手有腳的不會去找個工作啊!”


    男乘客吃痛揉著腿,而那乞丐感覺被侮辱了人格,抬起手裏的拐棍,劈頭蓋臉的撲打男乘客。


    瞪著兩隻充血的眼睛,緊咬牙根,很明顯是使出了渾身力氣。


    男乘客招架不住,也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於是抬起手提包格擋,結果被拐棍抽打到了手指。


    正所謂十指連心,男乘客疼的齜牙咧嘴,捂著手嗚咽起來。


    可那乞丐依舊沒有停手,拐棍玩了命的往男乘客身上撲打。


    這人被逼到絕處,也會爆發出洪荒之力,男乘客顧不得身上的傷,抬手搶過乞丐的拐杖,順手抄起身旁的保溫瓶,對著乞丐腦袋就是一頓砸。


    打的那乞丐鬼哭狼嚎,男乘客正欲報仇,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幾個工作人員,很快控製住了兩人。


    “你怎麽可以在公共場合打人呢?”工作人員嚴肅的質問道。


    男乘客伸出腫脹的手指給他們看:“是他先打的我!我這是正當防衛!”


    工作人員反駁道:“誰告訴你防衛正當的!你是用保溫瓶狠狠的砸人家腦袋!根本不顧後果!”


    “對方用拐杖打你的手指,是傷害行為,你用這麽重的保溫瓶砸人家的頭,是會死人的!明顯行為過當了!”


    男乘客聽後一臉懵:“那我怎麽辦?他打的我都忍不住了!又沒人幫我治服他!我就活該被他打死唄!”


    工作人員怒斥道:“為什麽忍不住?不管什麽理由,你都不能砸人家的頭!”


    “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你這屬於對抗行為,而且超出法定標準,跟我們走一趟吧!”


    萬利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理論起來:“我真不明白,你這是怎麽判定的,我看到那個乞丐拿著拐棍,先是戳人家,之後又用拐棍打人,要不是這位先生用背包擋住,腦袋早被打破了!”


    戴眼鏡的工作人員不服道:“問題是人家沒有打到他的頭,可是他用保溫杯把乞丐的腦袋打破了!明白嗎?一切都要講證據!”


    “乞丐打破你的頭,自然會受到法律的嚴懲,可問題是人家沒打到你的腦袋,隻是令你手指受傷,可你卻用凶器把人家頭打出血了!”


    “這就是不對等的互毆行為,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


    萬利耐住性子,麵對這個油鹽不進的工作人員,打算另尋突破口:“請問你遇到這樣的情況應該怎麽辦?一個乞丐拿著拐棍撲打你,就隻能站在那被他打?”


    工作人員明顯有些不耐煩了:“你沒長腿嗎?你不會跑嗎?你不知道呼叫救命,尋求幫助嗎?”


    萬利道:“那如果是個女人呢?萬一這附近沒人管呢?你看現在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說公道話嗎?”


    工作人員懶得再做出解釋了:“法律上就是這麽規定的,我們都是按照條款執行,法律上沒有假設。”


    “根據第二百七十條規定,對方毆打的部位為非致命時,受害人同樣不能攻擊致命部位。”


    “現在這位男子用保溫瓶砸乞丐的頭,都砸出血了,明顯防衛過當,是奔著取人性命去的!證據確鑿,我們都是根據規定辦事!”


    言罷,工作人員把男乘客扭送出了候車室,同時幫乞丐包紮一番,也帶離了案發現場。


    空留萬利一人站在原地,周圍的其他乘客自顧自的消遣,把玩著手機,就在剛才他們的一個同類被帶走了,這些家夥竟然毫無反應,甚至連一句怨言都沒有。


    上車時間快到了,萬利整理好行李,準備去下一站,這法寂市就是一個巨大的畜生製造機,在這裏根本別想當一個正常的人類。


    另一邊。


    老漢把原來欺負自己的惡鄰居接到院子住,老漢兒子嘴上雖咒罵著鄰居,然而等鄰居帶著兒子們過來以後,也不敢抱怨半句,還幫忙拎行李,布置偏房。


    “大叔,以後有什麽需要的,招呼我一聲就行了!大家都是街坊鄰居,理應互相幫助。”


    這人似乎天生對惡人有崇敬之感,無論平日裏承受多少羞辱,一旦對方態度好轉,就好似認了一個有錢有勢的爹來。


    那些大人物對東都人的阿諛逢迎,同樣也是這個原因,二次大戰,東都大軍席卷整個亞洲,打了一大圈,這是何等強悍?


    跟他們搞好關係,才能借著人家的光芒耀武揚威。


    老漢兒子原本每天都恨的惡鄰居牙癢癢,現如今人家帶著兒子們搬來了,他又轉變了想法。


    冤冤相報何時了!正所謂窮寇莫追,不如好吃好喝的款待他們,把關係搞好,以後占著鄰居家的勢,在這村裏也能橫行霸道了!


    鄰居成了咱們家的狗,這就叫廢物利用!


    夜晚,老漢父子殺雞宰羊,忙活了一大桌子飯菜款待鄰居。


    那鄰居感動的痛哭流涕,甚至要他那四個兒子給老漢跪下,拜老漢當幹爹。


    “我們家遭了大難,才看清咱這村子,隻有你們家一戶好人!”


    “以前都怪我們蠻橫無理,占了你家的地,占了你家的門,現在想想,真他媽臉紅!”


    鄰居說到激動處,給自己狠狠扇了兩個耳光。


    老漢兒子連忙上前製止:“大叔,你說這話就見外了,都是一個村的,別說這些喪氣話了,以後咱就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我提一杯!幹了這杯,往後再有人敢欺負咱家裏人,天王老子來了,都不給他們麵子!”


    夜色下,老漢的院子傳出陣陣歡笑,好不熱鬧。


    吵的街坊四鄰不得安寧,卻又懼怕鄰居家那幾個不講理的兒子,都不敢發作。


    老漢兒子今晚是格外興奮,就數他的話最多,聲音最大,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小子是村長了。


    不過也差不多,有了鄰居一家的加入,往後這村子,最大的勢力就是老漢家了。


    果然,老漢兒子開始嘚瑟起來了,隔天背著手走在村裏,見哪個小媳婦兒標誌,也敢伸手調戲。


    又是跑到人果園裏偷摘果子,又是賭錢耍牌輸了不認,那些鄉親哪咽的下這氣,治不住那幾個惡霸,還搞不定你個小痞子!


    老漢兒子挨了一頓結實的收拾,臉都打變形了。


    趕緊跑回家去告狀,當然不敢直接喊鄰居幫忙出頭,而是跟老漢講述自己的悲慘遭遇,想那鄰居一家在自己這好吃好喝住著,總會出手幫忙吧!


    哪知那一家人全躲到偏房裏麵,假模假樣的收拾屋子,根本不搭茬。


    好家夥這頓揍,怕是白挨了,老漢兒子憋著一肚子氣,無處申告。


    既然無法改變別人,那就改變自己的想法,惡霸鄰居住到咱自己家,就算不出手相助,也能嚇退旁人,再不濟,至少也不再受人欺負了。


    然而好景不長,沒多久,惡鄰居家的女主人給放出來了,那婦人見自己家被拆了,坐地上就是一頓嚎啕大哭。


    發泄完之後,又見自己的家人都住到老漢家去了,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這親人相聚,又遭逢大難,老漢家偏房的燈亮了整整一夜,時不時傳來竊竊細語的聲響。


    沒想到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那婦人跑到老漢門口,用力拍著房門。


    “那什麽,你快出來!我有事找你!”


    老漢睡眼惺忪,完全搞不清狀況:“嫂子什麽急事啊?”


    婦人指著老漢鼻子罵道:“你還好意思問我什麽事?”


    “警察局都跟我說了!就是你們家惹的事!讓人給認錯了,把我們家給拆了!”


    “老子也懶得跟你們廢話,占你的那塊地還你,你們這家瘟神趕緊搬走!算我們吃虧,這屋子就當賠給我們了!”


    老漢還弄不清狀況,依舊講著道理:“嫂子你要講良心啊!是我在最困難的時候收留了你們啊!做人可不帶這樣啊!”


    婦人愈發囂張跋扈起來:“我就問你搬不搬!你們哥幾個還不動手!都是死人啊!看著你娘被人欺負!”


    鄰居家四個兒子,愣在原地,這些天都吃著老漢家的飯,一時也不好撕破臉。


    磨蹭到老漢麵前:“大叔,我媽都這麽說了,你們還是搬走吧!別把關係弄僵了不好看。”


    老漢心如死灰,回頭招呼兒子把老伴抱到手推車上,簡單收拾一下,就離開了。


    那婦人還不滿意,站在門口,大喊大叫:“你們都是死人啊!老子要不回來,你們還就真當人家的豬仔啊!”


    “給你們做了兩頓飯就當人家是祖宗了,還住偏房,這裏原本就是咱們家!”


    “要不是我們讓塊地給他們住,早該喝西北風了!還能讓他們享這麽久的福,咱家大門都讓他們走了多少年了!”


    “做人就不能太好說話,咱家遭了這麽大的事,就是因為跟他們家挨太近鬧出來的!”


    爭吵聲把同鄉都找過來看熱鬧了,聽了這等奇事後,個個喜笑顏歡,都嘲諷老漢是個窩囊廢,尤其是老漢兒子,還想占著鄰居家的勢力作威作福,活該遭此報應!


    老鄉們還從家裏提來些果脯點心,恭賀惡鄰居喬遷之喜,又是幫忙把老漢家的破舊家具扔到外邊。


    村裏敲鑼打鼓,鞭炮齊鳴,洋溢著歡快的氛圍。


    老漢拖家帶口的離了老家,已是六神無主,兒子拖著生病的娘,哭哭啼啼,埋怨老漢太善良,惹那瘟神鄰居做什麽,還賠了好些冤枉酒菜,現如今連房子都被占了,真是拿人家造的孽懲罰自己家。


    老漢囑咐兒子,以後要好生照顧母親,找個活幹,身上那點錢財,留下一些零錢後,盡數交給了老伴。


    當天夜裏,惡鄰居就搬到老漢的主屋睡下,朦朧中聞到一股焦炭味,睜眼一看,窗外燃起熊熊烈火,濃煙順著門縫就往屋裏灌。


    鄰居一家被燒的嗷嗷叫喚,偏房的兒子們更慘,大火把主梁燒塌了,正好把出路堵住。


    四個兄弟活活被烤死,鄰居奪門而去,還想救兒子,又被倒下的土牆壓住,滾滾濃煙好一陣熏,也漸漸失去意識。


    隻有那婦人衝出火場,四處都是火苗,救人已經來不及了。


    婦人仗著身體粗壯,硬是把木門撞開,逃了出來,隻是渾身上下的皮膚都燒掉了。


    剛出大門,還沒來得及叫救命,老漢手起一刀劈在婦人肩膀上,疼的她又是一陣鬼哭狼嚎,滿地打滾。


    連忙跪到在老漢麵前求饒:“大哥,大哥別這樣,屋子還你,我們立馬搬走!是我們的錯!都是街坊鄰居,別把事做絕了!”


    “為了一口氣不值當,你還有老婆孩子呢!”


    村裏的屋子本就是木頭拚的,當初建的時候就互不相讓,生怕吃一點虧,公共區域留的少,院子跟院子都搭在一起。


    這大火一燒,猶如鐵鎖連環,誰也別想置身事外,想逃都逃不掉。


    衝天大火硬生生燒了一夜,慘叫聲不絕於耳,這片城中村也化作一片廢墟,由於沒預留公共區域,又遠離市區,根本沒人過來幫忙滅火。


    即使來了也沒用,救護車根本開不進去,狹長的道路,隻夠兩人側身過去。


    緊緊連在一起的房子,就跟村民之間的關係一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扯不爛剪不斷。


    就算被外邊的世界排擠到一片巴掌地上,人還是要相互爭鬥,再通過新的競爭方式,分出新的三六九等。


    最後所有的委屈,不甘,懦弱,冷漠,貪婪奸邪,通通都被這一場大火,煆燒在一起,好像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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