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李大腳屁股有傷、腰也扭了,但老太太的生命力極為頑強,都這樣半殘不殘了,還跑得賊快。


    禾稻苗一個不注意就被李大腳撞了一下,等她回過神來時,李大腳的身影已經跨過了賀春雷和張三妮屋子的門檻。


    就在這個時候,禾稻苗瞥到從李大腳身上掉下一個白色的東西落在了門檻外,她眯著眼睛剛要細看是什麽時,田翠花也往賀春雷和張三妮的屋子跑。


    老太太一跑,魏蕨菜也緊隨其後,賀蓑衣和其他擠在水缸旁的眾人也全都跟了過去。


    這熱鬧不斷,誰也不能錯過。


    眨眼之間,一群人嗚啦啦地都衝進了屋子裏,隻留禾稻苗一人在屋外。


    禾稻苗走到門檻旁蹲下,撿起了那原本白如紙卻被眾人踩得烏漆嘛黑的東西。


    她撿起來一看,才發現自己撿的這個隻有撲克大小一半的東西本來就是紙,但不是展開的紙,而是折成能包裝東西的紙。


    禾稻苗看著紙折成的模樣,腦子裏就一個念頭——這紙裏是包著藥吧?


    她可是看過診所還有醫院拿著白紙這樣包藥片的。


    她心下好奇這裏麵包著的是什麽藥,但畢竟不是自己的東西,她也沒有拆開,而是伸頭往屋裏看去,見屋裏烏泱泱的一片,李大腳的哭嚎聲十分尖銳,都把其他人的聲音壓下來了。


    禾稻苗耳畔全是李大腳咒罵張三妮的話,眉頭緊皺,眼底的厭惡是藏都藏不住。


    這樣的娘真的是太窒息了,完全是沒有一丁點兒在意過閨女!


    禾稻苗十分不忿,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了。


    等她反應過來時,藥包已經被她拽成一團了。


    她抿了抿嘴,默默地把這個藥包收進口袋裏,至於把她交給李大腳,她才不上前討嫌呢,說不定會被人當成小偷,說藥包是她偷的。


    她想了想,還是找個時間把藥包拿給張三妮,讓張三妮看著辦。


    屋裏的李大腳那麽吵鬧,張三妮受了傷可不利於她休息,也不知道李大腳這個當娘的怎麽就在打了親閨女後還有臉在親閨女麵前吵鬧。


    這臉可真是比天大、比地厚,天下無雙了!


    禾稻苗想到張三妮那一副淒慘的模樣,終究還是於心不忍,想著進屋去把李大腳給拉出來。


    不過她剛抬起腳要進屋,屋裏的李大腳忽然就扯著大嗓門大聲尖叫,推開了人群一臉驚恐地往外跑。


    禾稻苗一看李大腳一副屁滾尿流的模樣衝向了她,連忙避開閃到一旁,躲過了李大腳的衝撞。


    李大腳都不帶停歇地往院子外衝去,禾稻苗剛要抬腳進屋,田翠花也跟著衝出了屋門。


    她舉著斧頭在李大腳身後罵道:“李大腳你個臭婆娘,你不是老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嗎?不是說女兒都是別人家的嗎?現在三妮都是我們家的媳婦了,跟你這個娘沒關係了,你不要臉跑來我們家打她還不算,現在人都被你打得躺床上,你這張嘴還這麽臭,是覺得我們老賀家好欺負是不是!看來我剛剛給你灌的那些糞是沒能把你嘴洗幹淨!看你跑得快,還是老娘跑得快!今天不把你收拾得服帖了,老娘跟你姓!”


    田翠花對李大腳緊追不舍。


    李大腳雖然受了傷,但在田翠花手中那把斧子的威脅之下,激發了生命的潛力,兩條腿就跟裝了發條一般,都跑出殘影來了。


    不過片刻,她就帶著田翠花跑出了禾稻苗的視野之中。


    而屋裏的魏蕨菜、賀蓑衣等人或擔心田翠花把人砍死,或者純粹是要看熱鬧,又一窩蜂地跑出了屋,追了上去。


    “翠花,你可不能拿斧頭砍人啊!殺了人可就完了,趕緊把斧頭換扁擔!”


    “娘,別衝動,咱還得到老張家拿錢呢!”


    ……


    很快,原本吵鬧的賀家,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整個賀家就隻剩下禾稻苗還有張三妮這兩人。


    禾稻苗知道田翠花有分寸,不會真拿斧頭砍李大腳,再加上還有魏蕨菜、賀蓑衣等人跟了上去,不會出什麽事,便沒有跟上去,而是進了屋。


    屋裏的張三妮正蒙著被單捂著嘴巴十分壓抑地哭泣著。


    當著隊裏那麽多人被親娘堵在屋裏咒罵,她這個當女兒的隻覺得自己就像是困在水中快要溺水的人,無盡的絕望猶如一張網將她罩住收攏,她都要窒息了。


    “嗚嗚嗚……”


    張三妮哭得不能自已,恨不得死了算了。


    禾稻苗倒了杯水站在了床邊,默默地等著張三妮把心裏的委屈悲憤都哭出來,知道她的哭聲漸漸小了,才扯開了她蒙在頭上的被單:“二嫂,喝點水吧!”


    哭得嗓子都要啞了。


    張三妮看到站在自己跟前的禾稻苗,抹了一把臉,沙啞道:“讓你看笑話了!”


    禾稻苗搖了搖頭:“二嫂,別這樣說,誰不會遇上糟心事糟心人呢!”


    原身的父母不也一樣,根本就不在意原身這個女兒。


    張三妮一聽這話,眼淚又忍不住往下流。


    有些糟心事糟心人是可以避開的,可親娘還有娘家是沒法選的!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平複了下自己的情緒,轉移了話題:“聽娘說你今天要和四弟去公社,這日頭都大了,怎麽還沒出發呢?”


    禾稻苗:“春生還沒回來,要晚一點兒才能走。”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見張三妮臉上神情已經平靜了下來,才小聲道:“我剛才撿到一個藥包,是從你娘身上掉下來的。”


    “藥包?”張三妮一聽到這兩個字,激動地喊了一聲。


    她娘身上帶的藥包能是什麽藥包,肯定是生子藥:“在哪兒呢?我看看!”


    禾稻苗從口袋裏掏出了被踩得髒兮兮的小藥包遞給了張三妮:“就是這一包,原本是白紙的,被大家踩黑了!”


    張三妮一看禾稻苗手中的藥包,雖然它被踩黑了,跟本來的模樣有些不一樣,但她直覺就是她娘之前掏出來的生子藥。


    她伸出手從禾稻苗手中拿過了這個藥包,低頭看著髒兮兮的藥包沉默了許久。


    就是因為她掏不出十塊錢出來買生子藥想以後慢慢還,便被她親娘暴打一頓,各種難聽惡毒的話也都往她身上砸!


    張三妮真的很心寒。


    她握緊了這個藥包,終於下定了決心,這生子藥她自己留著了,不想把它交給她娘了。


    張抬頭看向了禾稻苗,視線觸碰到她那充滿了擔心的目光,鼻子驀然一酸。


    她想到了她娘剛剛跟她說的話,賀春風身體有問題不能生的事。


    她也不知道賀春生身體有沒有問題,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賀春生真的不能生,禾稻苗沒有孩子,後半輩子可怎麽過!


    她現在手中有生子藥,說不得能讓禾稻苗也能有機會生下一個兒子呢!


    張三妮是個善良的人,這個時候還想到了禾稻苗的後半輩子,她深呼了一口氣,把手中的藥包遞給禾稻苗:“四弟妹,咱把這藥分成兩半,你一半,我一半!”


    禾稻苗有些茫然,這什麽藥啊,還能分著吃,別不會吃出毛病來吧?


    “三嫂,這是什麽藥?可不能隨便亂吃啊!”禾稻苗急道。


    張三妮搖了搖頭:“不是亂吃,這藥對咱們的症狀,是生子藥,吃了會生兒子,很貴的,這一小包就要十塊錢!”


    “什麽,生子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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