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木兮隱身進入朝濟殿。


    朝濟殿內仍燈火通明,可空曠的殿內卻無一人看守,四處寂靜無聲,唯有黑夜與空寂相伴。


    木兮閑庭慢步於朝濟殿內,紫色的衣衫與黑褐色的沉木形成鮮明的對比,可卻無一人察覺朝濟殿來了不速之客。


    遠遠的,木兮便聽到微微的響動聲,好似什麽東西摔落於地。


    寢殿內,一人隨意地躺在地上,披頭散發,衣衫淩亂,周圍還有好幾個空酒罐,有的已經破碎。


    木兮皺眉,看著前麵這個雖穿著黑衣帝服,卻毫無沉穩之態的人。


    木兮從未見過池晏如此之失態,眉頭緊鎖,心有愁緒,無法排緩,隻能見酒消愁,卻怎知,愁更愁。


    四季輪轉,又是一年秋日,天已變冷,地已冰涼,若還躺在地上,再強壯的身體,遲早也會生病。


    木兮將擋路的酒瓶劃開,弄出可走的空地,慢慢走到池晏身邊,蹲在一旁,輕輕喊著。


    “淵之。”


    “淵之。”


    聲音入耳,如夢似幻,池晏的雙眼微微動了下,卻仍沒有醒來。


    “淵之,醒醒。”


    木兮用手戳了戳池晏的臉,卻毫無作用,隻是皺緊的眉頭更皺了。


    池晏的警戒心,在木兮的身上,蕩然無存。


    “淵之!”


    無法,木兮隻好拉起池晏的一隻手,欲將人從地麵拉起來,準備將他帶到床上去,然,


    “怎麽這麽重!”


    木兮這時竟全然忘了,她可不是正常人,用法力就可以把人直接送上床,但她自身可不是吃素的,即便沒有神力,仍舊力大如牛。


    “怎麽這麽沒有戒備心,如果是來要你命的,怎麽辦。”


    將人半拉起來的時候,池晏的雙眼終於微微睜開,但卻睡眼迷糊。


    池晏在被第一聲呼喚的時候,意識已經逐漸回歸,隻是,他不願回到沒有木兮存在的世界,寧願在夢裏。


    因為,夢裏才會有她,他一直以為,剛剛的聲音是在夢中的,因此更加不願起來。


    這五年來,他總是期待著入夜,期待著木兮來到他的夢裏麵,可是,每一次,夢到的,都是她離開他的場景。


    是啊,她不要他了。


    池晏看著眼前之人,覺得仍是一場夢,畢竟她已經把他留在了這灰暗的人間。


    他啊,本不應存於世,隻是不甘心。


    他啊,本應墜入地府,奈何神明普光,他見過了溫暖,可如今卻在比地獄還可怕的苦海。


    朝濟朝濟,朝為暖陽,濟為救贖,他一生祈願,天上的神明,請再來解救您的信徒吧。


    他對神明起了惡念,欲將神明囚於人間。


    池晏微微睜大的眼睛,看到的卻是心心念念的人。


    “兮兒……”


    “大逆不道!”


    木兮瞪大雙眼,氣憤非凡,直接甩手,讓半起的池晏直接倒地,卻不知這震痛反而讓池晏清醒了些。


    她回來了嗎?還是


    “還在夢裏嗎?”


    池晏望著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木兮,不管不顧,立即從地上爬起來,抱住又愛又恨的人兒。


    緊緊的雙手,顫抖不止。


    這是五年來,第一次,觸碰的時候,摸到真實的她,而不是虛空一片。


    是她回來了,真的是她回來了,她還要他!


    “淵之!”


    不適感襲來,木兮極少與人距離如此之近,上一次還是億萬年前那次,且自身極為敏感,觸覺在她這,被無限放大。


    但是,池晏顫抖的身體,力大如牛的手勁,讓木兮暫時無法說出口,讓他放手。


    “我錯了,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要走……”


    池晏眼角泛紅,淚從眼出,哀求著木兮。


    木兮雙手皆被抱住,無法動彈,也無法安慰他。


    “淵之,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求不得,人間一場,沒有人逃得過。”


    “不……”


    “淵之,放手吧。”


    “不要,放了你就不要我了。”


    “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


    “師尊,不要走。”


    “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不放。”


    這逆徒!


    木兮若真動真格掙脫,池晏是擋不住的。


    “放開!”


    池晏沉默,用更緊的力道回複木兮。


    因此,池晏清楚地感受著自己的手被掙脫開,也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推走,無論用多大的力氣,卻也無法阻止。


    池晏被推得向後倒退,本因醉酒而導致全身無力,這一推竟被推倒在地。


    “淵之!”


    地上本堆滿了酒罐,池晏的左手與出酒罐相碰撞。


    “嘭——”


    罐碎,血流。


    “淵之!”


    木兮見此狀況,心急去扶起,因而沒注意到他看似在與地麵掙紮,實則在與碎片磨擦,欲把傷加重。


    池晏是故意的,確實醉酒,確實無力,但倒進酒罐裏,是不可能的。


    五六年的生死相交,早就讓他形成了趨利避害的應激反應。


    不過可惜,還是被醉酒影響,傷得不重,隻好讓他暗自再加重些傷情。


    木兮將池晏扶到旁邊的大椅上,擼起衣袖,看著他左手傷痕累累 、血流模糊。


    “淵之,對不起,還好嗎?”


    “沒事。”


    池晏看著木兮擔心的神色,卻滿眼柔情,嘴角含笑。


    木兮看著她造成的傷口,欲觸之,又不敢。


    “疼不疼?藥在哪?”


    池晏看著木兮搖搖頭。


    “在那邊,櫃子的第二層。”


    木兮去拿藥,而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她的身影,神情晦暗至極,仿若要將她吞噬殆盡。


    當然,手也不停歇,狠狠抓著傷口,讓它傷得更深。


    她是無情之人,這世間並沒有什麽是能將她留下來的,可她又十分心軟,總讓人感覺到她的偏愛。


    為什麽不能一直偏愛,一直留在他的身邊呢?


    櫃子旁恰好還有幹淨的水,木兮便將它一同帶過去。


    木兮輕輕用浸了水的帕子擦拭掉流出的鮮血,又對傷口進行了消毒處理,這才將藥輕輕塗上。


    “淵之,記得定時換藥,這幾天也不要讓傷口碰到水。”


    木兮準備離開了,自己本不應再留在這影響池晏曆劫。


    然,她從沒想到,多年不怎麽使用神力,她已習慣了人類的生活方式,剛剛是她心急了些,竟完全忘記用神力解決。


    “為什麽不親自督促我,師尊,你還是要走嗎?”


    “我本不應來此,擾亂更多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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