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要過年了,大部分百姓都會在大年三十祭祀先祖,可亂葬岡的孤墳野鬼卻無人供奉,不免有些淒涼。


    如果世上真有鬼的話,那亂葬岡的鬼無疑是最窮的,所以張敏便趕在年前,讓福伯駕著馬車拉著滿滿的金銀元寶、紙人紙馬往亂葬岡去了。


    張敏和福伯兩人來來回回,像辛勤的小蜜蜂似的,將所有祭祀物品堆在亂葬岡中間,遠遠看著還挺壯觀。


    張敏舉起火把,衝著四下曠野高聲道:“各位在這裏受苦了,雖然你我素昧平生,但這些金銀請盡情拿去花用,就算我張敏請大夥過個肥年啦!”


    張敏想道:掌櫃的不是說她命硬嗎?想必這些鬼魂傷不了她分毫,再說她是做好事呢,應該沒有哪個冒失鬼會上身吧。


    說完她便將火把扔進了紙堆中,刹時火苗猛地躥起,帶起一股巨大的旋風,嚇得福伯將她一把拉開,兩人跑得遠遠的觀望。


    福伯看著旋風帶著火星子越卷越快,心有餘悸道:“小姐,那是野鬼們在搶錢呢,幸好咱們跑得快,萬一被刮著了,說不定得大病一場。”


    張敏雖心知這是氣流運動的結果,但她卻沒有糾正,這世上奇奇怪怪的事多了,鬼神之學既無法證有,卻也無法證偽,說不定有呢,要不她為什麽會來這?


    冬天本就天幹物燥,幸好火龍卷並沒有引燃周圍灌木叢,而後火堆漸漸熄了,零零散散灰燼隨風飄揚在亂葬岡上空。


    “走吧,收工回家。”


    回到貓兒胡同,李媽媽非得讓張敏和福伯兩人先用酒洗手,而後又要他們跨火盆,祛除晦氣,“這樣就不怕有不幹淨的東西跟了來。”


    兩人老老實實照做,回到家換了衣服,便和眾人一起吃晚飯。


    大皇子對張敏道:“冬衣做好了,用了一些棉布,剩下的那些我著人送到了登州衛,不日便要揚帆遠航。”


    “那我哥呢?”


    “他來信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次便跟著十七一塊兒去,說是想看看南洋是什麽樣子。”


    張敏不禁有些擔心,這萬一遇到大風大浪可怎麽辦,記得他哥可是隻旱鴨子啊,不過就算會水,掉到海裏生還的希望也不大,這麽一想也就釋然了。


    反正好男兒誌在四方,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也沒什麽壞處。


    深夜,一向好眠的張敏卻輾轉反側,睡得很不安穩,老是夢到一群陌生人拉著自己說話,可偏偏又聽不懂他們說什麽,隻覺得吵吵鬧鬧得很。


    醒來後,她便感到腦仁疼,還有些頭昏眼脹,可張敏今日還要給張家莊送年貨,起床後便去找福伯,這才發現他眼下也有黑眼圈,試探著問道:“是不是夢到一群人?”


    福伯震驚地看著她,“莫非小姐也……”


    果然鬼神之說信者有,不信則無啊,以前怎麽就不會做惡夢呢,張敏歎氣,“罷了,咱們趕緊去張家莊,讓我爹娘跟他們鬥一鬥。”


    陰間的事陰間了,她一個陽間人隻能讓老爹出馬了。


    兩人正準備出門時,李哲卻趕了騾車過來,“小姐,今日村裏殺年豬,不如帶著全家老少一塊兒去看個熱鬧,順道吃殺豬菜。”


    殺年豬在村裏可是一件大事,全村老少都會去圍觀,該幫忙的幫忙,該吃的吃,很是喜慶。


    反正張敏也打算去村裏送年貨,索性便又叫了兩輛車,把鋪子一關,大夥都跟著去村裏蹭吃蹭喝。


    大皇子和孩子們擠一車,一臉笑意地聽他們嘰嘰喳喳地說起去年玩豬尿泡的事,也難為他們小小年紀竟然還記得。


    不過他小時候這會兒在幹嘛呢,想是跟著管教姑姑學習如何行禮吧,亦或是聽母妃告誡,要如何討得父皇歡心。


    不多時,一行人便來到張家村,此時村裏家家戶戶都升起了炊煙,由於一次性要殺好多豬,還得燒開水刮毛,少不得全村出動。


    而在場院中間已經架起了好幾口大鍋,一會兒豬殺了之後便要將豬血、洗幹淨的豬內髒,放進大鍋裏鹵煮,這便是全村人都期盼的殺豬菜.


    李哲笑嗬嗬道:“托小姐的福,咱們今年可要殺不少豬啊,一半拉到城裏賣,另一半做成熏肉,給全村人分了。”


    “行,賣豬的錢留著明年抓豬崽繼續養,”張敏想了想,“明年再多種點紅薯,多養點豬。”


    “是這個理。”李哲點了點頭,又去找田大夫。


    此時的田大夫穿著短打,提著一把利刃,一副精幹的模樣,指揮著石大壯等幾人道:“知道你們路上辛苦,但殺豬可不能走神,一定要按住了。”


    剛從江南回來的石大壯,“放心吧,這事包在我們身上。”


    說話間,早已有人搬來長條凳放在場地邊上,李哲看到東西準備齊全了,問田大夫,“那咱們可以開始了嗎?”


    “行,一會兒聽我指揮,可不能讓豬跑了。”


    村裏大媳婦、小姑娘趕緊帶著孩子們躲得遠遠的,“一會兒血糊拉碴的不好看,你們先去邊上玩吧。”


    孩子們很興奮,上回挖紅薯時大家都認識了,很快便由張良成領頭,騎著樹枝跑去玩打仗的遊戲,而張靈則帶著喜靜的女孩玩跳房子。


    那邊李哲則焚香禱祝了一番後,便對石大壯等人道:“好了,把那頭最大的豬趕過來。”


    由於今年的豬都是早早劁過的,又喂了酒糟、豆糟,後來還吃了大量的紅薯藤、紅薯葉,長得比以往的豬壯實多了。


    當豬王被趕出來時,村民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怕不是有五百斤吧。”


    “沒有,昨天他們稱過了,說是四百多一點。”


    “那也不輕啊,以前咱們辛辛苦苦養一年也不過兩百斤吧。”


    “那哪能跟去年比,今年這些豬吃得可比人好呢,聽說還喂了不少豆渣,嘖嘖~托小姐的福,咱們今天有口福了。”


    豬王許是知道今天是自己的大限之期,哼哼唧唧地不肯走,幾個青壯便連拖帶拽著將豬趕到長條凳邊,正準備抬上去時,那豬見到了田大夫手上的刀子,立時拚命掙紮。


    趕豬的小夥子們也是第一次和這麽重的豬較勁,一時不察竟讓豬跑了。


    村民趕緊讓開一條道,紛紛興奮地嚷道:“嘿~豬跑了,快去追啊!”


    還別說追豬可比殺豬有意思多了,李哲指揮著村民堵住了豬王逃跑的各個路線,大家高聲呼喝著,將豬趕往場院。


    大皇子和張敏也參與進來,跟著豬不停地跑來跑去,大冷的天,大夥都跑得身上冒熱氣。


    那豬王豆豆眼,看不太清路,一路橫衝直撞將大皇子拱到泥地裏,把張敏笑得夠嗆。


    大皇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氣惱道:“這殺豬可比殺人難多了呀。”


    張敏笑得打跌,“那是,換成四百來斤的人也一樣難搞。”戰場上真要有這麽一員靈活的胖子,那可是猛將級別的。


    有時候麵對大體重的人,跟麵對一堵牆似的,還挺讓人絕望。


    不過人才是生物鏈的頂級獵食者,饒是這頭豬再厲害,可它沒了獠牙,隻餘一身肥膘,還是被十幾個青壯漢子死死壓住,豬王掙紮了半晌漸漸隻餘喘氣的份。


    田大夫大喜,“快,拖過來!”


    豬王最終還是不情願地被摁在長條凳上,田大夫利索地捅了它的脖子,早有大嬸端著放了鹽的木盆接血。


    待豬血放盡,田大夫指揮人將豬拖到一邊,吩咐另一波人,“澆水!刮毛!”


    而後又對石大壯等人道:“趕下一頭!”


    李哲提著早已磨快的刀,將刮好毛的豬直接擱青石板上開膛破肚,而後大嬸、大娘們則端著木盆,將掏出來還帶著熱氣的下水,放到井欄邊翻洗。


    全程除了一開始趕豬有些波折,後麵都是井井有條,順順利利的。


    此時村頭自製的熏爐開始冒煙,一掛掛肥肉早已放至四周,慢慢熏著。


    幾口鹵煮大鍋已經咕咚咕咚冒泡,洗好的小腸灌著豬血扔了進去,還有幹淨的心、肺一一都切著厚片放進鍋中,而後隨手再放些薑蒜和五香調料。


    不多時村裏彌漫著濃濃的肉香,小孩們都饞壞了,再也沒心思玩耍,一個個咬著手指,流著口水看著不遠處幾口冒著白煙的大鍋。


    有孩子咽了咽口水,“今年的肉好像格外香些。”


    “說是沒有小雞雞了。”


    “呃~那宮裏的公公豈不是香香的?”


    “應該是吧。”


    聽著一旁孩子的對話,大皇子笑眯眯小聲對張敏道:“宮中太監確實挺香。”


    不過那是香粉的香,目的是為了掩蓋身上滴漏的尿臊味,以免宮人不喜。


    張敏倒是挺擔心,“都快過年了,你是不是得回府裏待著,萬一皇上有啥緊急事召你可怎麽辦?”


    “這會兒不著急,”大皇子算了算日子,“等過幾天有正旦大朝會,那必是得露臉的。”


    張敏點點頭,想必她也著全程跟著,畢竟自己也是司禮監的承奉,還要領一份年底大紅包呢。


    張家莊熱熱鬧鬧的一片喜慶之色,可沒料到通政司傳了一份軍情給了永安帝。


    “大過年的,又有什麽緊急湊報 ?\"


    \"陛下,錦州被圍,急待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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