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正中央擺著具屍體。


    童六因一身易容功法出神入化,在江湖裏名聲響亮,又因從未有人真正見過本尊容貌,為這份聲名遠揚裏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仵作是武林盟特意帶來的,經驗老道,與道上許許多多死法不同的亡者打過交道,蹲在一旁檢查完後,將白布重新蓋上,歎道:“今天,總算見到童六真容了。”


    周野看向仵作,問道:“如何,能找到線索麽?”


    仵作搖了搖頭。


    童六牙後藏的毒名為絕亡,反應迅速,物美價廉,許多地方都能買到,是一種死士慣用的□□,與牧謹之中的毒沒有關係。


    與仵作一起來的還有武林盟的薛大夫,在“仁心榜”裏略後於穀神醫,也是一份不錯的助力。


    仇韶嘴上很客氣:“薛大夫,勞煩您費心了。”


    薛神醫提起藥箱,趕了一天路,囫圇吞棗灌下半壺茶,就被仇韶帶走了。


    穀神醫在旁極不是滋味,天可憐見,他給教主看了那麽久的病,教主可從沒對他用過敬語!


    同行多少有相爭的意識,穀神醫橫眉冷豎的推開門,與心急火燎趕著出來的藥童撞了個滿懷。


    “不好了!”藥童哭喪著臉,指著裏頭:“有人想害護法!”


    仇韶心中一悸,跨過門檻,片刻不停往裏走:“怎麽了——”


    後頭藥童憤憤叫嚷:“幸好我發現的早,誰那麽陰險,被子都快把人勒沒氣兒了!”


    仇韶渾身一僵。


    穀神醫一聽不得了,同行還在,誰在他眼皮子低下鬧事他跟誰急,不過轉念一想,剛剛一直待在裏頭的人應該隻有那位……


    仇韶好心辦了壞事,霎時麵如土色,杵在床邊動彈不得。


    穀神醫心想果然,不過他亡羊補牢手段了得,哈哈道:“各位莫慌,這是老夫特意安排的,多出點汗對身體有好處的,對吧,薛老弟?”


    薛神醫沉默。


    好吧,白教的氛圍著實如外界所言,令人捉摸不透。


    兩個大夫把牧謹之身上的薄衣給扒下來,開始運針驅毒。


    吳淩接到消息趕來時,仇韶已被大夫請了出去,吳淩把人拉到一邊,語氣略帶責備:“有恩怨也要等人醒來再說,落井下石不是您該做的事。”


    仇韶百口莫辯,幹脆不辯。


    那毒比家裏的窮親戚還難纏。


    兩個大夫試了各種方法,忙了一宿,毒素巍然不動賴著不走,中間毒再次複發,蝕骨之痛下,牧謹之全身冷汗淋漓,不久發起低燒,若不是牧謹之在中毒時反應快,將毒性全部壓在丹田之下,用渾厚的內力鎮壓著,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仇韶臉色駭然,氣色比躺床上的人還可怕幾分。


    周盟主則心緒不寧的握緊劍柄,幾人圍坐桌旁,沒人動一口上麵的茶。


    方才探子已傳回鬼穀的消息。


    鬼穀裏已人去樓空,四周沒有一點打鬥痕跡,最奇怪的是,廚房鐵鍋旁放著削了一半的菜,婢女住的通屋裏窗明幾淨,幾隻頭簪木梳擺在銅鏡前,屋外洗後的衣裙晾在杆上隨風拂動,穀主書房裏的檀香爐仿佛還散著餘溫,書案上的雕硯有墨,鎮紙壓著的宣紙上正是一張未臨摹完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一切都那麽安靜,好像主人隻是稍且走開,下一刻就要回來。


    究竟是誰有這個本事在一夜之間帶走鬼穀幾百口人?


    穀主擅長奇門術數,門下不僅有童六,還有魑魅賈九,玄機孔二……個個都不是好相與的角色,加上穀外布著□□陣,想要一夜之間帶走幾百口人,簡直是天方夜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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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思堂隻是引虎出洞的誘餌,為的就是為童六創造那致命一擊的機會。


    童六寧願自盡也不願暴露對方身份,是因為那邊手握他師門百人性命。


    想殺仇韶的人不會少,但縱觀江湖,究竟誰有這個實力能布完這個局,將他們玩弄在鼓掌之中?


    周野眼裏掠過一絲暗芒,他心底有了一個模糊的可能,這個可能令他有幾分焦躁,開始不由自主的摩挲起劍柄。


    仇韶漠漠地看了一眼,他也發現周盟主有這樣一個習慣。


    周盟主與牧謹之私交比他想的更深,他為下屬寢食難安實屬正常,但周盟主的關心也令人乍舌,讓人從盟裏帶來許多珍貴良藥,頻繁詢問情況,兩日下來麵容清減,眼皮下憔悴之色漸濃。


    薛大夫兩手相擊,出了個主意。


    他說術業有專攻,難解的毒不如就給製毒的行家看看,離這百裏路的山頭有個門派,名為毒樓,出產的毒詭秘難當,可以把樓主請來,也許會找到辦法。


    這話一出,仇韶眼前一亮,覺得是個辦法:“本尊去過毒樓,與那樓主有過一麵之緣,本尊現在就去抓人!”


    周盟主說毒樓在江湖中口碑不大好,還被歸在邪門歪道上,要謹慎為上,“而且前些日子,毒樓是不是惹上了什麽麻煩?”


    薛大夫撫著胡須點頭:“是有耳聞,近來毒樓主人傾其三百門徒在外回收已售賣出去的合歡散,那合歡散售價極高,他們弟子四處奔走,又以十倍價收回,動靜不小,現在去毒樓也不知人在不在。”


    穀神醫暗暗瞅了眼仇韶,咳咳不語。


    吳淩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仇韶,似乎很隨意的問了句:“尊主,您何時去過毒樓,白教與毒樓向來沒有往來。”


    仇韶一時被哽得想不出托詞:“……本尊,無意間……走錯路去的。”


    “原來如此。”


    吳淩笑了笑,仔細看還有幾分沉寂苦澀的味道,他收起剛接到的那份密密麻麻的飛鴿傳書,不著痕跡攥進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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