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拿下,全拿下——


    如此誓吞山河的壯言在蕭瑟的山風中此起披伏,頓時空氣中充滿了一觸即發的緊張感,仇韶不禁心想,長老說教外人心險惡魚龍混雜原來是真有其事,這才出教不到兩日,接踵而來的種種奇事已讓他心力交瘁,不知用何種表情來應對。


    一眼掃去,人粗數約莫三十往上,年紀大的看著六十出頭,白發蒼蒼,背駝得與腰竟也舉著鋤頭躍躍欲試,小的則不足十歲,同樣虎視眈眈,很有一番初出牛犢不怕虎的氣概,而站在最前頭女子歲頭發蓬亂,但靠一身氣勢非凡的橫肉與怒目而視的神情,撐出幾分威嚴,旁邊幾個年輕的也為她馬首是瞻,一看便是這群人中的領頭人。


    領頭人率先開口:“那個小夥子是咋們村的,你們搶了他,什麽意思!”


    獨孤風本躲在仇韶身後,聽到這句忍不出冒頭反駁:“胡說!我怎麽成你們村的了,明明是你們半路害我,現在倒真了有理的了!”


    牧謹之掃了眼亭外黑壓壓一片的鋤頭軍,他語氣溫和的回問:“各位夫人們不要著急,先有話好好說,莫要動刀動槍的傷了自己,如果在下沒猜錯的話,各位夫人可是烏縣下楊家村來的?”


    村婦們麵麵相覷,看來還真是被牧謹之說中了。


    仇韶不知道牧謹之怎麽看出來的,這人你說他真吊兒郎當吧,卻也不是,至少在教中的這些年,牧謹之可是從沒摟過一點簍子,且訓人有數,手下教徒可以說是整個教中最出眾得體的,牧謹之管的不多,管的也不細,從不見一點操心的樣子,仇韶總想不明白他是怎麽做到這步的。


    從這個方麵上講,仇韶還算信得過牧謹之的能力。


    他察覺到身後的青年在不自覺的扯自己的衣袍,便問:“楊家村是哪裏?”


    獨孤風茫然了半天:“我怎麽會曉得啊。”


    仇韶責怪道:“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獨孤風羞愧地為自己的無用低下頭,那邊,牧謹之還在細心,耐力十足的與對方領頭進行著交涉,獨孤風作為交涉的重心點,心中焦躁,忍不住提議:“仇教主,為何不直接卸掉她們的鋤頭,直接衝出去呢?”


    仇韶看了他一眼,淡聲道:“白教教規,不傷無辜女子,江湖之外,不用刀劍。”


    仇韶現在同樣心力交瘁,他好不容易出一趟教門是為了去西域查探大事的,為何總被莫名其妙的事絆住腳呢,在山上要殺一個牧謹之就百般不順,下個山救個人,還是個燙手山芋。


    其實眼前的這三十多個在仇韶或者牧謹之眼裏都不是事,可若真是武林中人尚且好辦,但偏偏來的是群村婦。


    在仇韶眼裏,女人、小孩,娘麽兮兮的男人都是不能直接動手解決問題的類型。


    獨孤風委屈:“她,她們哪裏無辜。”


    “教規就是教規。”他頓了下,聽到亭外的腳步聲,原來那邊牧謹之似乎已經將商議告一段落,原本氣勢洶洶的鋤頭軍團被安撫的安靜了不少,牧謹之衝仇韶朗然一笑,對兩人從頭解釋:“教主可能不知道,楊家村其實算寡婦村,七八年前楊家村的男丁大部分都被招入軍中,村裏隻剩下老弱病殘,早些年還有肯上門的,這幾年她們收成不大好,男丁稀少,可能就打起了路人的主意,特別是看到獨孤少俠正是年輕力壯的好時候,就一時沒忍住……”


    獨孤風心中羞惱,關鍵他好像還從牧謹之這話語中聽出了幾分對寡婦村的同情,什麽叫一時沒忍住,他憤憤:“胡說!這明顯是有準備的預謀!”


    對方領頭理直氣壯駁回道:“哼,山頭打獵誰不是先設陷阱的,自己沒本事怪得了誰,再說山間的野豬不也是誰先抓到就是誰的嗎!”


    獨孤風氣得口齒不清,躲在仇韶身後回吼:“胡說!你們是強詞奪理!人與豬怎可相提並論,你們明明是想對我做不道德之事!”


    首領挺直了腰板:“人跟豬沒區別,誰打到就是誰的!打到後的吃法就是我們說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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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胡說!”


    獨孤風與萬千誤以為自己是文人的青年一樣,雖紙上能生花,但多是紙上談兵的主,一遇到真槍實劍的對罵,他們最凶惡的話大概就是胡扯二字。


    嚴重缺乏罵人詞匯的獨孤風敗的理所當然,他一隻手繼續牢牢揪住仇韶衣服,仿佛就靠揪著武林第一人的衣服全身心都得到了依仗。


    誰知這時,一直都似乎在思考的仇韶說了句話。


    “本座以為,她們說的也不無道理。”


    人與豬的區別在哪呢,人可以理直氣壯的吃豬,吃豬前也沒人會去問豬的想法豬的意誌,誰讓豬掉進陷阱呢,那換了個人就不一樣了嗎,捕豬與捕人的最大區別,大概就是人能用言語將所思所想稱述出來而已吧。


    獨孤風聽著聽著,目瞪口呆:“仇,仇教主,你該不會是想,想我留在這兒吧。”


    仇韶與牧謹之同時送來意味深長的一瞥。


    牧謹之:“其實……能解別人燃眉之急,也是俠者風範的一種啊。”


    ……這種燃眉之急他根本沒辦法解決啊!


    獨孤風這會早就嚎得嗓子啞了,本來以為有恩人當靠山,自己的安全不會再成問題,但現在恩人似乎很容易被說動,仇韶表情向來欠缺,與他不熟的人,的確很難從他那張世外高人的臉上讀出多少頭緒。


    獨孤風急得都快哭了:“仇教主,別送我走啊,我,我雖愚笨,但什麽都會做,我們門主經常都誇我幹得多吃得少,我,我什麽都能幹的,真的,真的啊!”


    “那可不行啊獨孤少俠。”牧謹之笑說:“你什麽都幹了,可不是搶了在下的活?”


    仇韶看著言笑晏晏,眼角眉梢都是一股暖意的牧謹之,頓時發現了一個獨孤風不得不留在身邊的理由。


    如果哪天將牧謹之鏟除掉,那一路他的吃食起居改由誰來打點負責呢。


    雖然用錢可以隨便去買,但臨時找來的必然沒有專門調教過的用著舒坦自在,仇韶考慮到這個層麵,才將那個揪著自己衣服的膽小鬼上上下下掃蕩了幾眼。


    手是寫字的手,仇韶一邊打量一邊思考,其實膽子小也有膽子小的好處,梳頭時想必會比旁人細心些,就是身子骨太弱,估計不太可能像牧謹之,一人就能處理好所有行李。


    獨孤風被看得麵紅耳赤,不自然的看向站在仇教主身後的牧護法,這時牧護法對他露出微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獨孤風總覺得那笑怪涔人的。


    半晌後,仇韶發話了。


    “人,是本座救的,救了就沒有退回去的道理,牧護法將本座的意思告訴她們。”


    獨孤風大喜過望:“真,真的嗎!”


    仇韶:“你閉嘴。”


    獨孤風當即大氣不敢出,仇韶看向青年:“你是讀書人,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之報的道理吧?”


    “當,當然啊……”


    仇韶很滿意:“那你可清楚,這回你欠本座的可不隻是湧泉相報就能了結的?”


    一個時辰後,獨孤風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跟著仇韶繼續上路了,他完全想不通,自己隻不過是想去山頂賞個朝霞做個賦,怎麽就淪落到現在欠下白教如此多錢,多到他需要抵押自己半輩子勞動方能還清的地步?


    三人兩馬,又要趕路,周圍又荒山野嶺,本來牧謹之是想買匹半老將死的老驢給獨孤風當坐騎的,牧謹之從寡婦村高價買來那驢還是個高齡壽星,自己走路都成問題,更別說駝人了。


    仇韶不願在浪費時間,在他看來,能用拳頭解決的事情是做好辦的,再不成就用錢,連錢都沒辦法解決,就交給下麵的人自己想辦法好了。


    仇韶自己翻身上馬,就此揚長而去。


    於是,獨孤風隻好與牧謹之共騎一馬,路上牧護法跟獨孤風清算了剛剛他賠給寡婦村的賠償數,獨孤風差點嚇得從馬背上掉下去。


    “不可能,怎,怎麽那麽多!我哪有那麽值錢!”


    牧謹之牽著韁繩,前方仇教主的坐騎風馳電掣的奔著,烏發飛揚,金線鉤織的寬闊袖袍在逆風中飄蕩起伏,像極流雲翻滾,瀟灑至極。


    牧謹之懶懶收回視線,背後的人絮絮叨叨的大呼數目不對,牧謹之隻說:“怎麽不對?你看看皇帝一人就能播種三千佳麗,產子上百,你若去寡婦村,十年下來自己算,能產多少?”


    獨孤風臉上煞白,他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哪裏的罪過這位牧護法,但究竟是哪裏得罪了呢,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到什麽線索:“我,我不想知道……”


    “所以啊,我就已經給你算好了,這個數已經是低估得了,還是別人村長看在我們教主麵子上給的,種馬種兔,總是比平常的要貴,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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