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本全是藍色皮,七零八落,混成一團。有些被摧殘的厲害,書頁散了,還得攏起來理一理,才能放到邊上去。


    陶蓁蓁不驕不躁,有耐心,沉得住氣。


    頭腦清醒有條理的指揮翠翠跟她一塊兒,先把地上所有賬本撿起來。再根據封皮上的年份歸類,整理好一年一年的,再來細分月份……


    日頭到了響午。


    掌櫃方宏小心翼翼來到屋外,作揖問道:“三夫人,您餓嗎?要不要先去用膳?”


    陶蓁蓁頭也不抬,“拿些點心,提壺茶過來就行。”


    “好好好。”


    方宏過了一會兒端來點心和茶。進屋瞧見已經整理出幾摞賬本,伸長脖子定睛細看,方宏額頭冷汗都出來了。


    他放下東西還不肯走,支支吾吾勸道:“三夫人,您忙活一上午了,要不先歇歇?”


    陶蓁蓁放下一本,又拿起一本整理,隨口道:“不用,我喜歡一口氣弄完,你出去吧。”


    方宏隻能稱是。


    出了布鋪,看向對麵的茶樓,方宏大汗淋漓,腿腳都是軟的。


    茶樓上,雅間裏燃著熏香,溫雲君坐在茶桌後麵煮茶。他手指修長,動作優美賞心悅目。眼角餘光瞥見門口徘徊的人,溫雲君開口:“進來。”


    “溫當家。”方宏忐忑的走進來,不停的擦汗。


    溫雲君端起茶杯嗅了嗅,俊逸的臉色頗為陰沉,“說。”


    “恐怕再有一炷香,三夫人就整理好了。”方宏說完,抬手自個打臉叫罵:“是小人沒用!小人廢物!小人該把賬本直接扔井裏,叫三夫人看都看不清。”


    打臉聲啪啪響了一會兒,溫雲君深呼吸趕人:“滾下去!繼續盯著!”


    方宏連滾帶爬,不敢久留。


    但方宏剛滾,雅間的門又被人推開了。溫雲君眼神一掃,皺了下眉頭沒說話。


    披著鬥篷的人徑直走到他對麵,坐下後,笑聲清麗婉約的打趣道:“溫公子不請我喝一杯茶嗎?”


    溫雲君語氣淡淡:“我這茶不值錢,請不起楚側妃。”


    下一秒,鬥篷下伸出一雙秀美白淨的手。抬手摘了兜帽,露出楚月那張淡雅如蘭,美麗動人的臉龐。


    楚月笑盈盈看著溫雲君,“溫公子說笑了。你這茶,一兩值千金,我都喝不起呢。”


    溫雲君嘴角微抽,不耐煩道:“楚側妃,有話直說吧!”


    楚月偏頭看向窗外,樓下就是錦記布鋪。


    她眯起眼睛,意有所指,意味深長道:“溫公子,上次跟你說的話,你想清楚了嗎?咱們是合作,互利互惠呢?還是本側妃把你從前做的好事,捅到顧大小姐和侯夫人麵前?”


    砰!


    茶杯重重落在桌上。


    溫雲君死死盯著楚月,俊逸儒雅的麵孔,微微扭曲。


    楚月笑容不減,紅唇彎彎上挑,“溫公子別生氣啊,我是誠心來跟你交朋友的。”


    溫雲君手中握緊了茶杯,盯著她道:“溫某隻是個上門女婿,恐怕幫不了楚側妃,攀不起周王府的高枝。”


    “隻要溫公子肯幫,就一定幫得上!而且溫公子也不想交出侯府的掌家大權吧?畢竟你的過去經不起查,這些年的賬本一樣經不起查!”


    楚月遞出自己的手,“隻要溫公子答應,周王府便是你的退路。”


    溫雲君僵硬的許久,瞳孔顫動,不知道想了什麽。最終深吸口氣鬆開了茶杯,他雙手按在膝蓋上,低下頭:“好,周王府要我做什麽?”


    看他沒有握手的意思,楚月撇嘴收回去。


    眼珠子打轉,楚月姿態高傲的說道:“我要你從今兒開始,把顧侯府二房和三房一舉一動,全告訴我!”


    “楚側妃盯著二房三房幹什麽?不!周王府為什麽要他們的一舉一動?”溫雲君滿腹狐疑,猜不出,想不通。


    楚月並不解釋,賣關子道:“你照做就是!別的別多問。”


    楚月說完就走了。


    留下溫雲君枯坐了一會兒,猛地端起茶杯一口飲盡,喝茶喝出了喝酒的架勢。


    一個時辰後。


    陶蓁蓁帶著翠翠來找他,“大姐夫,我收拾好了。咱們可以回去了。”


    溫雲君臉上又掛上溫文爾雅的笑,貼心問道:“三弟妹可有遇到麻煩?需要解惑的?”


    陶蓁蓁:“沒有。我隻是把賬本收起來,沒什麽難度。”


    她搖搖頭,白嫩如瓷的臉蛋上,掛著嬌俏動人的笑容。清眸璀璨靈動,好似會說話。


    溫雲君心情卻糟透了。


    但他臉上不敢露分毫,溫柔的說好,問陶蓁蓁要不要坐會兒喝茶?


    但陶蓁蓁隻想回去。她整理了一天,一身塵土書本味,又出了汗十分不舒坦。在外麵耽擱,不如早早回去沐浴更衣,把賬本交差完事。


    回去依然是陶蓁蓁坐馬車,溫雲君在前頭騎馬。


    陶蓁蓁懶洋洋趴在窗前,手撐著臉頰,堆起軟肉,眼睛亮閃閃看街上的熱鬧。


    忽的!


    陶蓁蓁好像看到了熟人。


    她立刻喊車夫停下,提起裙擺下了馬車。眼前是一家藥鋪,進進出出的人都提著藥包。


    溫雲君駕馬過來,彎腰低頭問道:“三弟妹,你要買藥嗎?何須你親自下來,吩咐丫鬟家丁去買就成。”


    “我不買藥,我進去看看!”


    陶蓁蓁說完就走了進去,翠翠連忙跟上。溫雲君猶豫過後,想起楚月的話,眼神暗了暗翻下馬跟進去。


    陶蓁蓁在抓藥看病的人裏麵找尋……


    終於!


    她看到了要找的人,立刻急步過去,“陶李!真的是你!你怎麽來抓藥了,是家裏誰生病了嗎?”


    陶李是個年輕小夥子,回頭看到陶蓁蓁,嚇得臉都白了。他驚慌失措,不敢抬頭看陶蓁蓁,支吾的解釋:“沒誰生病,不!是廚娘病了,叫小人來抓藥。”


    “你怎麽說的顛三倒四?我瞧瞧你抓的什麽藥?”


    “大小姐,別看!別!”陶李再著急,也不敢上手跟她搶。


    陶蓁蓁拿過藥方一看,當即變了臉色,上麵三七、當歸……等藥材,都是用於跌打損傷,活血化瘀的。


    想到陶李是陶爹的近侍,天天跟著陶爹當差上職。陶蓁蓁瞬間心底恐慌不安起來,盯著陶李追問:“你到底給誰抓的藥?快說!”


    陶李被逼的節節敗退,無奈交代:“回大小姐,老爺挨板子了。”


    “爹!”


    陶蓁蓁瞬間紅了眼,心急如焚顧不得其他,扭頭往陶府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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