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開雲府知府衙門。


    陳近民急躁地來回踱著步。


    在過去的數個時辰裏,陳近民讓手下以他的名義,分別拜訪了開雲府內所有數得上的大戶。


    可湊到的糧食,還不夠補官倉欠糧的一半。


    實在不行,就讓手下兵丁偽裝成馬匪,把特馬西糧商的糧行搶了!


    想到這,陳近民停住腳步,臉上神色變得無比凶狠。


    “是你們先不仁的,也別怪本府不義。”


    “既然你們想本府死,那就別怪本府心狠手辣……”


    陳近民喃喃自語,為自己將要做的惡行找理由開脫。


    生死攸關之際,人性之惡,往往超乎想象。


    “府台大人!”


    門外傳來手下衙役的呼喊,陳近民已近瘋狂的神智,恢複了些許清醒。


    “什麽事?”


    “府台大人,府衙外剛剛路過一名外地來的糧商,他們那有糧。”


    “你說什麽?”陳近民上前一把抓住衙役肩膀,雙目死死盯著衙役。


    衙役將剛剛的話複述了一遍。


    “當真。”陳近民死水一般的雙目恢複了生機。


    衙役連連點頭,“真的。


    這名外地糧商,是漠州府平水縣,一戶姓李大戶的友人。


    聽說咱泉東糧價高,特意收了大批糧食,運來泉東。


    府台大人,我問過那名外地糧商了,他那有大批糧食。”


    陳近民的眼中滿是希冀,同時在心下暗暗祈禱。


    眼前這根救命稻草,可不能太細啊……


    “具體有多少?”


    衙役壓低聲音,“聽說有數十萬石之巨……”


    陳近民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多少?”


    “數十萬石!這外地糧商自稱叫趙士口,這個趙士口說了,他親戚是鄰近省份的大官……”


    陳近民明白了。


    這是其他省的大官,眼見泉東糧價高漲,眼紅了,想來分一杯羹,所以找了個親戚,偽裝成糧商,來泉東賣糧。


    怪不得那麽巧路過知府衙門。


    想來,那人的糧食,多半也是從官倉中換出來的。


    “好!好!天不絕我!哈哈哈哈!”陳近民放聲大笑。


    笑罷,陳近民朝衙役道:“請進來。”


    平水縣,哈克宅邸。


    管家陳進急急跑了進來,“哈克先生,不好了。”


    莫塔裏·哈克喝了口茶。


    季國的茶,比起月國的茶,還是差了些滋味。


    “什麽事啊?”


    “我們在開雲府的糧行,被兵圍了。”


    莫塔裏·哈克眉頭皺起,“陳近民知道這事嗎?”


    “就是他下的令。”


    “知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具體原因並不清楚,但分行掌櫃聽到領頭師爺的罵聲,罵我們卑鄙無恥,見利忘義,暗中出賣……”


    “今天有誰找過陳近民?”


    “據手下回報,沐景淩和沐景賢白天巡視粥場時,與陳近民見過一麵。”


    莫塔裏·哈克一愣,片刻後露出個冷笑,“哼,會用離間計了……”


    “哈克先生,需要我去找陳近民解釋一下嗎?”


    “你空著手去,說破天他們也不會相信。”


    “那怎麽辦?”


    “還是得給些利益。


    你去準備一下,明天我親自去找陳近民。”


    “還有一件事,秀水河今天開來了一支船隊,聽說是沐景淩向外省借的糧。”


    莫塔裏·哈克滿臉驚詫,“有多少糧?”


    管家陳進搖頭,“不清楚。”


    “有多少條船?”


    “也不清楚。”


    “我們的人回報說,船隊剛剛靠近碼頭,沐景淩手下便清了場。”


    莫塔裏·哈克麵色凝重,“找幾個身手好的死士,讓他們連夜去刺探情況。”


    “是。”


    月國,風門城,女皇行轅,花園。


    “真想不到,瑾蓉王妃竟會是他國派來的奸細……”連清婉一臉唏噓。


    琳琅一臉好奇,“清婉姐姐,你快給我說說,具體是怎麽回事?”


    “今天中午,女皇陛下召瑾蓉王妃共進午膳。


    席間,女皇陛下出言試探,瑾蓉王妃一時心虛露了破綻,當場便被女皇陛下擒獲。


    如今,瑾蓉王妃已被關進了大獄。”


    琳琅一臉不敢相信,“真看不出來……”


    兩名女官又閑聊數句,隨後分別回房。


    回到房間,連清婉蹲下身,將耳朵貼到門邊。


    確認了外麵無人,連清婉這才站起身,走到床榻旁,雙手用力一掀,厚重的床板立時分成上下兩層。


    連清婉左手撐著上層薄薄的木板,右手伸到下層中間的暗格,拿出一支藥瓶。


    將藥瓶揣進懷中,連清婉轉身出門。


    一路疾行,連清婉來到琳琅居住的房外,輕輕敲了敲門。


    琳琅的聲音從房內傳出,“誰啊?”


    “是我,清婉。”


    “咯吱”一聲,房門打開,琳琅一臉好奇地問道:“清婉,你不是回房休息了嗎?”


    連清婉露出個淺笑,“睡不著,找你喝兩杯。”


    琳琅看了看兩手空空的連清婉,“你可沒帶酒啊?”


    “我是沒帶酒,但你房裏一定有藏酒。”


    “算你運氣好,還剩一壇,進來吧。”


    琳琅走進裏屋,再出來時,手上已多了個酒壇。


    琳琅將酒壇放到桌上,連清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琳琅,你房間裏應該還藏了蠶豆吧?”


    “連我的蠶豆你都惦記上了。”


    “蠶豆下酒最香了,你快去拿。”連清婉一臉笑容地催促道。


    “好好好,我去拿。”


    無奈地應了一聲,琳琅再次轉身走向裏屋。


    連清婉的笑容斂去,一手揭開壇封,一手從懷裏摸出藥瓶,打開,毫不猶豫地將藥瓶裏的粉末倒進酒壇內。


    做完這一切,連清婉將藥瓶揣回懷中,重新封上壇封。


    又過了一會,琳琅從屋內走出,手上已多了一包蠶豆。


    連清婉再次露出笑容,“好香啊。”


    琳琅將蠶豆放到桌上,“香吧?這可是我親手做的,快嚐嚐。”


    連清婉抓起幾顆蠶豆扔進口中,邊嚼邊拿起桌上的杯子,放到酒壇邊。


    “酒也倒上。”邊說,連清婉邊打開壇封,雙手抱起壇子正要倒。


    琳琅攔住了連清婉,嗔怪道:“你看看你,這麽著急的模樣,哪像個女兒家?這酒開封後,要先放一會,然後再喝才好喝。”


    連清婉目光中閃過一絲失望,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這樣啊。”


    “先吃點蠶豆吧。”說著,琳琅將蠶豆推到連清婉麵前。


    連清婉又抓起幾顆蠶豆扔進口中,好奇地問道:“你不吃嗎?”


    “我一會喝酒的時候再吃。”


    “一會被我吃完了……”話音未落,連清婉感覺自己的腦袋開始昏沉起來。


    伸手指著琳琅,連清婉用力搖了搖頭,“你……”


    琳琅左肘壓在桌子上,手掌撐頭,語氣輕鬆,“是女皇陛下派你來對付我的吧……


    你剛在酒裏下了醉夢散?


    巧了,我也在蠶豆裏放了醉夢散……”


    琳琅不屑地笑了,“先用藥物模糊對手意誌,再對對手使用移魂術。


    來來去去,你也就會這麽幾招。”


    連清婉不住用力搖頭。


    “趁著你還多少有些清醒,我再告訴你個消息。


    就在剛剛,我已經放了信鴿,報告了季國二皇子來借糧的事。


    也就是說,就算我被抓了,我也已經完成了我的使命……”


    琳琅的話音剛落,清冷的女聲從門外傳來。


    “琳琅大人說的,可是這隻信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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