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


    海市連日晴天,炎炎夏日的前兆初顯,炙熱的陽光照著路邊不知名花草,變得有點蔫吧。


    橙黃色的落日穿過樹葉縫隙,悄然爬進書房。


    江時白正襟危坐,腰背挺直,低頭處理著汪柏從公司送來的文件,金色的光穿過他烏黑的發絲,打在文件右下角筆力蒼穹的簽名上。


    他時不時抬眸看窩在沙發安安靜靜看書,一臉恬靜地許羨一眼。


    天氣暖烘烘,室內全屋的中央空調全部開啟,涼颼颼的冷風從出氣口冒出,女人穿著一條款式簡單的真絲及膝長裙,外麵套著一件薄款咖色開衫,溫度適宜。


    她垂著眸看書,綿密的睫毛偶爾顫動,打理得當的長發隨意垂在胸前,被那本厚重的書蓋住下半截。


    室內一派歲月靜好的畫麵。


    自從一周前張婉在醫院去世,許羨握著她冰涼徹底的手遲遲不鬆,也不哭不鬧,就是安靜依偎在身旁。


    一直等到天光破曉,她才跌跌撞撞從病房走出來,蒼白的麵上無悲無喜,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任誰來都激不起她半點情緒。


    就連江時白也不例外。


    她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中,像是迷失在森林中的孩子,找不到出路。


    作為女婿,江時白全權處理安排張婉的後事,等到葬禮結束,許羨也沒有流一滴眼淚,但同樣一句話不言。


    他十分擔心她無感知的狀態,幾乎日夜守著她,非不要不去公司,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


    這兩天她偶爾有點反應,會回應他一兩句,可同樣沒哭過,像是失去了表達情緒的能力。


    她越是不哭,江時白越是不敢離她太遠,視野裏一定要有她的影子,幾乎連夜裏都要驚醒好幾回,生怕她沒有睡在身邊。


    “羨羨,快到晚餐時間了,紀阿姨說我做的牛肉麵得到了她的真傳,我做給你嚐嚐,你幫我評價一下?看看紀阿姨有沒有騙我好不好?”江時白輕聲詢問,漆黑的眸子死死盯著她。


    生怕話中哪個字刺激到她敏感的神經,害她情緒崩潰,可又覺得要讓她失控一次。


    說著,他慢條斯理蓋上筆帽。


    自從許羨帶他去過老紀麵館後,他就悄悄瞞著她,抽空去老紀麵館討教廚藝,本想著新婚第二天煮麵給她吃,可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他沒有機會。


    現在這或許會成為一個情緒發泄的突破口。


    沉默良久,許羨緩緩抬起眸子,瞳孔像是失去焦距,停頓好幾秒才盯著江時白,像是在思索和回味他的話,“好。”


    她的反應明顯慢半拍。


    江時白盡量不讓她看出他的擔憂,斂平眉間皺起的皮膚,和她往常的相處模式一樣,沒有特別小心翼翼照顧她的情緒。


    他起身踱步到她跟前,在她額間落下輕柔繾綣的一吻。


    “走吧,和我一起下樓,乖寶陪著我。”


    許羨怔愣兩秒,眼睛微眨,隨後將翻開的書本隨手放在一邊,起身隨他下樓。


    江時白不經意瞧見這本書一下午還停留在同一頁,心中無奈地歎口氣。


    樓下的張姨正準備做飯,江時白搶了她的活,她也不好在廚房礙小兩口的眼,幹脆去花園裏上午園丁已經澆過水的花,再澆一遍水。


    這段時間家裏不能沒人守著許羨,她也變成了住家保姆。


    廚房裏江時白給許羨安排了輕鬆的活計,不敢讓她動刀,就讓她在旁邊遞調料。


    隻是鹽和糖她都能分神拿錯。


    江時白見狀也沒更換調料,直接順勢倒進去,他都不敢想象這鍋鹵牛肉味道多奇怪。


    高壓鍋中熱湯翻滾,咕嘟咕嘟的聲音從氣孔冒出,縷縷生煙在空中縹緲,被油煙機抽走。


    一聲短促的鈴聲打破室內一片寂靜。


    江時白接通電話,耳邊傳來汪柏公事公辦的聲音,“江總,科潤的樊總中午已經抵達海市,下午郭副總帶著他參觀了我們最新三代設備,他有很大的合作意向。”


    “您看,晚間的飯局您這邊還是推脫嗎?”


    汪柏不是閑沒事幹打電話來騷擾江時白,他也清楚這段時間江總一直在家裏陪太太,工作都在家裏處理,飯局更是一場都沒去,都讓下麵的副總代勞。


    可科潤是海內外最大的醫療集團,名下醫療體係龐大,醫院遍布世界各地。


    這筆訂單要是被江氏全部吃下,公司下半年的財政根本不用愁,說不定能推動公司的發展更上一層樓。


    樊總作為科潤最大的領導,副總陪同用餐的級別到是足夠,可遠沒有江總親自來一趟飯局更有誠意。


    許羨就站在江時白身邊,通話的聲音她聽得一清二楚,作為江時白從前的秘書,她清楚科潤龐大訂單的分量。


    不等江時白拒絕,她先行開口:“時白,你去吧。”


    江時白詫異地看向她,這兩日她每回基本隻說一個字,這次足足說了五個字。


    他蹙緊的眉沒有鬆開,喉結微滾,語氣沉沉,“可是你——”


    許羨打斷他的話,難得瞳孔聚焦,直勾勾望進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裏,她輕微地揚了揚唇,幅度很小,卻足以讓江時白忘乎所以。


    “江先生,我不是瓷娃娃,你都已經守了我一周,我其實在調整情緒,不會一直沉浸在悲傷中,你放心去吧。”


    她神色依舊平靜,眼神裏卻多了一絲從前的靈動,不再死氣沉沉。


    聽見久違的‘江先生’,江時白喉嚨泛癢,好像有異樣的情緒在心底破殼。


    見他不為所動,許羨淡淡道:“我想一個人靜靜,有獨處的空間。”


    江時白呼吸微滯,舔了舔幹澀的薄唇,低沉道:“好,那我盡快回家,給你帶愛吃的荔枝蛋糕,乖乖在家等我,無聊就找黎南煙她們來陪你玩。”


    許羨沒應聲,安靜地盯著冒煙的高壓鍋。


    江時白暗中囑咐完張姨守好許羨,但不要去打擾她後,換了套衣服急匆匆出門。


    在飯局上心不在焉,幾乎每隔半小時都要發消息問張姨別墅的情況,得知她在房間裏,便稍稍安心幾分。


    飯局時間他刻意縮短,臨近尾聲時,手機鈴聲突兀作響,是張姨的號碼,他心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電話一接通,那頭便傳來張姨著急忙慌的聲音,“先生,太太不見了,我找遍整個別墅都沒有她人影,手機也落家裏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頂頭上司天天想和我生繼承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弦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弦芒並收藏頂頭上司天天想和我生繼承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