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生活助理,朱紅再三警告他不要亂發脾氣,不然新來的生活助理會收拾他。


    不就一個高高壯壯的女生麽,有什麽好可怕的?


    罷了,看在朱紅的麵上不找她麻煩。


    而且燁埕哥和她也認識。


    可誰知顧才剛平複自己的心情……


    “咣咣咣——”金屬在地麵轉動的聲音。


    被打擾的怒氣值蓄滿,拉開門,朝外吼:


    “給我安靜點!”


    放眼看去,轉角處女孩剛彎下腰,正拾起地麵那隻不小心被碰掉的裝飾品。


    見顧才生氣,她有點尷尬和不知所措。


    “……”蘇然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她忐忑不安地直起身子,手上還拿著錐形金色裝飾品,顧才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古典留聲機上的喇叭。


    說起這件事蘇然也覺得自己傻。


    本來蘇然打算提前做好中午飯再離開的,去冰箱拿雞蛋正好見到了擺在島台上做裝飾的留聲機。


    好奇心催促下,不禁有些疑惑它發聲是從哪裏發出來的,是喇叭?還是在別處有音孔?


    可蘇然明明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碰都沒碰一下,結果它居然在她眼前掉了下來!


    蘇然整個人都要裂了。


    急忙撿起來想要放好,結果這東西就好像斷了一樣,放不牢,掉下來的動靜更大,這才驚動了顧才。


    顧才顯然不相信她的說辭。


    定定地看著她,語帶著怒意,“你入職的時候朱紅沒給你說明白嗎?!這裏的東西不許亂動!”


    “我明白的,可這東西我……”蘇然氣勢低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強烈打斷。


    “什麽都不要說,看在朱紅姐的麵上我放你一馬,但留聲機你要賠!”


    “賠……多少錢?”她斟酌了下,這東西在某寶上,貴點的要幾百吧,關鍵是她沒動啊。


    “1萬。”


    “???什麽?一萬?!”


    這玩意什麽材質的,好貴!


    “你可以調下監控,我沒來得及碰一下,它自己就掉下來了。”她就不該好奇。


    “我不管,如果不是你的話它能掉嗎?你得賠!”


    “……”


    小蝴蝶默默飄過,嘀咕這男生長得奶,脾氣凶。


    蘇然默默咽下一口氣。


    覺得自己不該這麽慫。


    壯起膽子,“你該不會是沒有零花錢故意訛我的吧?這喇叭放這裏壞了多久你自己都不知道嗎?至於讓我碰一下就掉。”


    顧才氣笑了。


    “這裏除了你還能有誰?”


    蘇然說:“你不是人嗎?”


    顧才還是第一次碰到敢和他頂嘴的家庭員工,長這麽大,他還沒怎麽吃過虧。


    “我讓朱紅解雇你!”


    “……也不是不可以。”


    蘇然想這樣也好,她還真伺候不起大少爺,大不了請朱紅幫忙給她換份工作。


    顧才愕然,沒想到這個小助理居然會那麽配合。


    每次提出解雇的時候,他們都是痛哭流涕請求他高抬貴手不要計較。


    心裏一氣,拿起手機就要搖人。


    可電話還沒打出去,蘇然那邊的手機就響了。


    “姥姥,沒事您想吃點什麽就買什麽,嗯您看著就好了,我等下中午就回來。”


    “您就不要動手了,等我回來做你最愛吃的油燜大蝦~”


    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和剛從劍拔弩張地語調完全不同,讓聽者忍不住心想這聲音要是是對著他說的有多好啊。


    顧才忍不住拍了下自己腦袋,怎麽能被別人聲音給蠱惑了呢?!


    不過真的是好聽啊。


    聲線條件很好。


    柔得像江南水鄉畫裏麵透出來的煙雨朦朧,像每個男孩青春懵懂時期夢裏麵的聲音。


    她要是不像之前那樣頂嘴就好了。


    就這樣用溫和的語氣跟他說話多好啊。


    他也不至於發那麽大的脾氣……


    顧才心裏碎碎念。


    等蘇然掛完電話,看到的就是木木杵在那裏出神的顧才,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雖然不知道顧才因為什麽而失神,但神情看上去並沒有之前那麽憤怒。


    於是她放軟了音調。


    “一萬塊錢我沒有,我也不想因為這件事情和你吵架,我隻想安安心心兼職。”想了想,她又提出意見, “這樣吧,你要是覺得妥當,我可以答應你一個小要求,隻要我能做到,這件事情就翻篇了。”


    唉,先哄哄這個少爺吧,就算朱紅幫忙換工作,那也需要時間。


    清澈柔軟的聲音在客廳流淌,越過兩人間的沙發,流進顧才得耳朵了,像一篇暖人心扉的樂章。


    之前斷節的靈感仿佛被挖出一條新的渠道,源源不斷地灌溉著、滋養著。


    “隻要你能做到?”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看著蘇然的眼神閃閃發亮。


    蘇然感覺自己像一隻被野獸盯住的肉骨頭,有點毛骨悚然,但還是肯定地點頭。


    “隻要不違法不違道德不違反個人意願。”她在這個要求基礎上增加條件。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去做違法犯罪的事情,我隻需要借用你的嗓音。”他挑眉,沒想到一個生活助理要求還這麽多。


    “我的嗓音?”蘇然眨眨眼,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聲音很好,可沒想到能好到抵一萬塊,這對她來說簡直太容易了。


    沒過多久,蘇然就知道了顧才得用意。


    顧才是個十分有天分的創作歌手,蘇然曾經一心隻讀聖賢書,隻通過同學的隻字片語聽到過顧才得名字,不知道他是現在樂壇多麽炙手可熱的新生代。


    因此當顧才邀請她來到他的琴房,看到琳琅滿目的唱片樣品,指著其中一張海報對顧才說出“你好像很火的樣子”這句話時,顧才的臉有黑了一瞬。


    心裏胡思亂想,這該不會是來氣他的黑粉吧?


    誰不知道他是現在最紅的創作歌手?每一個過來工作的保姆鍾點工阿姨都對他的生平如數家珍,他還以為這位生活助理訓練有素才沒像之前那些人那樣沒有邊界感。


    可對上蘇然清澈見底的眼眸,他又覺得自己太過妄自菲薄。世界上總有一小部分的人還不認識自己。


    他讓蘇然戴上耳機,


    顧才放了一支曲子,這是一首縹緲抽象的電子音樂,有著年輕人的古怪新意,又摻雜著古典,乍一聽怪怪的,可曲子越聽越有節奏,讓人忍不住沉浸進去。


    明明已經很完美了,可顧才還是緊皺眉頭,覺得哪哪都不滿意。


    “唱。”他說。


    蘇然心裏猛然一驚,雙眸瞪得大大的。


    “沒聽懂我的意思嗎?唱。”顧才不耐煩說道。


    “唱什麽?”


    “跟著感覺,你想怎麽唱就怎麽唱。”顧才按了按眉心,盡量讓自己顯得隨意點。


    雖然不知道顧才想要什麽,但蘇然還是閉上眼睛,感覺樂曲裏麵徐徐入水般的節奏,讓她想起了曾經夢裏的怪誕世界。


    她不自覺地張開嘴,哼唱出曾經出現在夢裏的歌謠。


    恰如遠山陽光照亮天際,霧蒙蒙地山澗變得如初晨般的清冽。


    鳥兒似乎醒來了,飛向遙遠的樹林,站在枝丫上吟唱出悅耳的歌謠。


    ……


    顧才手裏原本還拿著樂譜,看上去滿眼都是密密的音符,可他的心神早已被牽走,連手裏東西掉在地上了也不曾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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