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紅燈綠酒,車馬喧囂。


    蘇然走在路上,不合身的衣服讓她有些別扭,時不時地把領子往上拉。


    黑夜是最好的保護色,將她的麵容淹沒在暗處,也成功讓她忽略掉別人異樣的目光,讓她陷入短暫的無拘無束。


    【宿主,太晚了,要不還是找個地方住下吧。】


    “沒錢,沒地住。”


    她的包早就被酒店那夥人給扒走扔掉,沒有錢包,也沒有手機,甚至連身份證都沒給她留一個。


    現在返回去找,估計也隻能去垃圾場。


    【那現在你在幹嘛?】小光團問。


    蘇然沒有回答,隻是深呼吸一口氣,用力推開玻璃門。


    “老板,我看門口牌子上招兼職。”她的聲音混著一絲緊張。


    麵對係統這種非人生物她可以做到毫不慌張,可麵對現實世界的真實人類,她宛如一個即將上戰場躡手躡腳的小士兵。


    室內燈光昏暗,音響喇叭外放著怪誕音樂。從進屋起,就感覺進入了異度空間。


    吧台裏有人正抽著煙,正打算看哪位美女大駕光臨,結果卻被蘇然的突然出現驚了一下。


    紅紅綠綠的燈光照在蘇然臉上,他手裏的煙火星子燙到手,頓時慌亂大叫出聲:“鬼啊!!!!”


    “哎老板,我是人啊,是人!我是來應聘的!”蘇然著急喊道。


    那人抱著柱子,“你退幾步!快退!”


    “好。”


    蘇然無奈挪動腳步,退到門邊上,看老板還戰戰兢兢抱著柱子的同時,還不忘從耳朵上拿根煙抖著手點燃。


    過了好一會,老板才消化了亂七八糟的恐懼情緒,問她:


    “你這身打扮,來幹什麽崗位?”


    “扮演鬼怪npc。”


    蘇然本來以為還要考核演技,沒想到對方打量了她幾眼,配著怪誕燈光和音樂,他身體明顯抖了幾下。


    “扮得還挺真的啊,聲音和外形反差極大,不錯。本來五小時一百,看你外形條件那麽好,再給你加十塊。”


    他以為蘇然這副模樣是故意化的特效妝。


    蘇然愣了幾秒,有點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也有被誇外形條件好的那天。


    “謝謝老板,那我現在開始工作嗎?”


    “成,現在就開始吧,你往裏麵一站就夠驚悚了,配上不像人間的聲音,刺激。”


    還有別叫老板,叫我波哥,要是客人反應太大打你,記得告訴我嗷,波哥找他們賠償精神損失費。”


    “謝謝波哥,您真是個好人。”


    “嗯呐,別謝,往後少用這種形象出現在我眼前,我怕我會折壽。”


    “哦。”


    蘇然低下頭,等拿到錢,就去買新口罩和帽子。


    係統察覺到她的情緒,安慰她:【沒事的宿主,等以後有人了人氣,兌換美顏商品,你的容貌就修複啦!再也不會有人被你的外貌嚇到了!】


    蘇然悶悶地“嗯”了一聲。


    即便心裏有些不舒坦,但她知道自己也怪不了其他人,畢竟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委實有點嚇人。


    人氣這個東西太玄乎了,她長這樣真的會受歡迎嗎?


    “我敢保證!你絕對會成為我們這兒最受歡迎的鬼怪npc!”


    似乎是在回答她的想法,耳邊突然這麽一句。


    她抬頭,見老板抱著道具服屁顛屁顛跑來。


    事實說明老板的眼光沒錯。


    波哥給她一個劇本,簡單介紹她扮演的是死於清朝的吊死鬼。


    她的工位是口豎在牆上的棺材,隻要一來人,棺材自動打開,頂部綠光一照,她做出奇奇怪怪的表情,吐出長長的舌頭,那驚悚程度充分展現在玩家身上。


    嚇暈了一個小哥哥。


    嚇跑了一個小姐姐。


    剩下的那個在尖叫。


    沒過多久那個嚇跑了的小姐姐又回到原地,拖著地上小哥哥的腳跑。


    蘇然:……


    係統:【……】


    這麽不經嚇的嗎?


    又過了十幾分鍾,疑似昏迷的小哥哥醒了,不信邪的又來到棺材前。


    “我堂堂陽氣旺盛的男子漢,我就不信我還怕了你不成!來!開棺材!”


    蘇然很聽話地按下按鈕。


    這次她沒有吐舌頭,對於前麵小哥哥的昏迷她有點點愧疚,不知道會不會給老板添麻煩,要不開棺材當麵道個歉吧?


    所以,當她伸出一隻戴滿黑長指甲的爪子……


    “你好……”


    空靈的聲音搭配恐怖醜陋的臉,連同那隻伸出來的爪子仿佛纏滿了怨氣,活生生一個被燒死毀容的清朝女子……


    “我不好!我一點都不好!鬼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


    小哥哥奪命狂奔。


    讓蘇然欣慰的是這次小哥哥沒暈。


    隻是地上多了一隻球鞋。


    蘇然對待工作是很敬業的,波哥給的員工手冊有提到客人遺失了物品一定要及時歸還。


    所以她拿起鞋子追了過去。


    “你好,你的……”


    “我不好我一點都不好!別追我!啊啊啊啊!這裏真的有鬼啊!!!媽媽!!”


    小哥哥跑出了鬼屋。


    蘇然站定,手裏還舉著一隻鞋。


    突然肩膀被人點了點。


    “老妹兒演技不錯啊,人都給你嚇惶惶了,牛逼。”


    一根大拇指豎在眼前,蘇然扭過頭。


    不知為何,她竟然從一張鋪滿白膩子粉頰邊兩坨紅的臉上看到慘白。


    “鬼啊!!!”那張慘白的臉心神俱裂一喊,扭頭就跑。


    到了淩晨一點,雞飛狗跳的工作終於結束。


    那張鋪滿白膩子粉的是同事,扮演一個穿著清朝服飾的紙人。她被老板安慰了老半天,現在吃宵夜都不敢湊到蘇然旁邊,擱對麵幾米處戰戰兢兢啃燒烤。


    蘇然這時候餓了,身上道具服都沒換,一個人端著盤子在角落裏享用。


    波哥心情很複雜。


    就這一晚上的時間就收到了不少投訴。


    投訴內容:舉報某某鬼屋使用真鬼!


    他朝蘇然方向看了一眼,心裏想要不和她商量商量,昨晚今天就不做了。


    感受到陌生的目光,蘇然停下吃烤串的動作,頭沒有抬起,隻是眼皮子往上一掀,老板波哥隻覺得脊背發涼。


    蘇然納悶的看著老板如同驚弓之鳥般唰地轉身,唰地端起桌麵上一杯茶水,那茶水都灑了。


    蘇然詢問係統:“我是不是惹老板生氣了啊?”


    畢竟今天有些玩家客人跑的時候,摔得可慘了……是有人向老板舉報賠償醫藥費嗎?


    係統:【不像,我覺得他還蠻敬畏你。】


    老板對員工用敬畏這個詞表達,合適嗎?


    波哥結了當天工資,蘇然沒有去開房,她現在沒有身份證沒有手機,未滿十八周歲開房還需要聯係家長。


    她去二十四小時藥店買了生理鹽水、消炎藥和繃帶,頭頂上撕裂般的疼痛,都比不過她對花出去的錢心疼。


    蘇然還管波哥借了口罩和女鬼長發道具,波哥戰戰兢兢的給了她,看她離開的背影有一種請一尊邪神離開的輕鬆感。


    雖然波哥不說,但蘇然自己知道,波哥肯定不願意再用自己了。


    第二天。


    波哥愁眉苦臉,心裏止不住的肉痛。


    新開的店,才開業沒幾天居然收獲一大堆差評。


    “這次創業沒戲了,卷鋪蓋走人吧。”他皺著眉頭打開手機。


    “叮,您有新的訂單。”聲音大得隔壁都能聽見。


    “叮,您有新的訂單。”才接單一秒下一單又接踵而來。


    “叮叮叮叮叮……”波哥被一堆訂單淹沒。


    他震驚又詫異,懷疑自己在做夢,在叮叮當當訂單的聲響下,他顫抖著手點開評論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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