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的前一晚,黎辭還是沒忍住,再次找了溫迎。


    客廳裏,溫迎捧著本書,桌上放著劉姨剛讓人切好的果盤。


    原本安靜歲月靜好的氛圍,在黎辭坐過來的那瞬間變了質。


    他坐到溫迎對麵。


    先是拿著本書假意翻看。


    實則心不靜,翻書的聲音又大又急躁。


    在翻了幾分鍾的書籍,或許一個字都沒看進去的時候,他又啪的聲將書合上,隨意甩在桌上,往後一靠點燃了煙。


    香煙刺鼻的味道瞬間彌漫在四周。


    原本從始至終沒抬頭看過他一眼的溫迎在此刻抬頭,蹙著眉頭瞥了他一眼。


    但黎辭卻好像無知無覺,依舊蹺著腿,無視溫迎不悅的眼神,自顧自的抽著煙。


    餘光分明注意到她看過來的視線了,眼神卻依舊望著別處,沒和她對視。


    就像是根本不知道她在這個地方,隻是隨意過來坐坐而已。


    也僅僅是瞥了他一眼,溫迎就收回視線,合上手中書籍準備起身回房間。


    就在她準備起身的那刹那,上一秒還好像看不見她人的黎辭掐滅手中香煙,沉沉的說了句“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再給她一次機會?


    起身的動作頓住,她又坐回沙發上,神色莫名。


    “做我的女人”


    “我允許你提三個條件”


    現場氣氛瞬間沉默下來。


    溫迎抿唇,唇角控製不住的抽了抽。


    似是疑惑黎辭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她掀起眼皮,看向他的視線滿是疑惑和不屑。


    隻可惜,黎辭並不和她對視。


    “你好好考慮,我會給你時間”


    大概是許久沒等到她的回答。


    他有些等不了,語氣明顯不如表麵那樣平靜。


    “做你的女人,允許我提三個條件?”溫迎嗤笑著重複了他的話,滿臉諷刺。


    黎辭眼神閃爍道“是,我能給你的,沈時給不了”


    “是嗎?那你告訴我,你能給我什麽?”


    “你想要什麽”


    溫迎托著下巴,聞言笑出了聲,不懷好意道“沈時能為了我去死,你能嗎?”


    黎辭沉默。


    片刻後抬眸看她。


    眼眸漆黑,毫無情緒的開口道“不切實際”


    沈時這種行為,在他這裏被判定為蠢。


    隻有蠢人才會為另一個人甘願付出自己的生命。


    “可是我什麽都不缺”


    “你有的我都有,你能給的別人求著我要”


    “你憑什麽覺得我會答應做你的女人?”


    “或許你是忘了,我嫌你髒的這件事?”


    她輕飄飄的幾句話,卻是讓黎辭咬牙切齒,心口都莫名悶痛起來。


    “男人都是這樣的”


    “溫迎,是你不懂”


    “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保證之後除了你不碰其他女人”


    這樣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變成了一種高高在上的施舍。


    還是太愛麵子,太看重自尊,哪怕心裏想要到發瘋,也不肯放下自己的身段。


    沒有任何停頓的,溫迎拿著書站起身來,沒有再和他多說下去的意思。


    隻是在路過他的時候停頓下來,用毫不掩飾的鄙夷又諷刺的語氣說“謝謝你,但不用了”


    “我不缺男人,也不會看上一個不自愛的男人”


    “對了,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除了髒,還很自大”


    黎辭怔了幾秒。


    在她走出去很遠後才回過神來。


    然後又冷又硬的威脅道“你別後悔”


    溫迎不會後悔。


    但當晚連夜出發,一走就在國外待了整整半年,期間晚上時常抓心撓肺,做夢都是溫迎的黎辭卻後悔了。


    後悔沒在出發前得到她。


    ……


    黎辭出國的第三個月。


    轉眼到了冬季。


    京禾市多雨,到了冬天也多雪。


    外麵時常是白茫茫的一片。


    別墅裏有地暖,劉姨也時常讓人備著薑湯暖茶。


    溫迎從外麵回來,剛脫掉身上外套,發絲上的雪粒還未完全融化時,薑湯就被塞進了手裏。


    “快喝點兒薑湯吧溫小姐,別著涼了”


    “外麵這麽冷,還是別出去走動了”


    “我可能是人老了,在那台階下稍微站會兒都受不了”


    難得有興致,溫迎一早就出去在外麵走了一圈兒,回來時臉鼻子都被凍得通紅。


    捧著手中溫熱薑茶輕抿了一口後,她輕輕吸氣,蜷了蜷冰涼的手指。


    “沒事”


    “其實也不是特別冷”


    話這樣說,實際從一個溫度零下的地方突然被溫暖包裹,她還是不著痕跡的輕顫了下。


    喝完手中薑茶後,溫迎在客廳坐下,拿著一個素描本,盯著外麵的雪發起了呆。


    沒過一會兒,黎妄也從外麵回來,同樣的,一進門劉姨就遞上薑茶,接過他手中的外套,貼心囑咐。


    喝完薑茶後他拿著杯子,隨意抓了抓頭發,本來也是想在沙發上坐一會兒,卻又在視線看到溫迎的那一刻猛然的頓住,然後馬上轉身,想要往樓上走。


    “站住”察覺到他想走,溫迎頭也不抬,冷淡開了口。


    自從撞見黎辭的時間後,黎妄就一直躲著她,要麽裝作看不見,要麽裝作有急事,看見她後轉身就走。


    到現在已經躲了她很長一段時間了。


    聽到溫迎的聲音,他倒也沒有繼續往前走,隻是頓住腳步背對著她,神色緊繃。


    “怎麽了?”


    “你躲我做什麽?”


    依舊沒抬頭,溫迎拿著素描筆,在紙上刷刷畫著什麽。


    猛的被戳破,黎妄身體僵直,麵色有一瞬間的慌亂。


    “我,我躲你做什麽”


    “我沒躲你啊”


    回答完這句話,氣氛突然安靜下來,許久沒有得到溫迎的回複,黎妄蜷著手指,微微側頭。


    這個角度,卻隻能看見她的一片衣角。


    心髒撲通撲通跳,就在他強裝鎮定,將手插進兜裏,猶豫著要不要直接走掉時,身後再次傳來聲音。


    和之前一如既往的、不帶任何情緒的冰冷,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他的心再次懸起。


    “那你為什麽不敢看我?”


    手心不知不覺間浮出細汗,輕輕攥了攥拳頭後,他深呼吸幾口氣,拖著僵硬發麻的雙腿緩緩轉身。


    身後,溫迎的視線早已從素描紙上移開,隨意坐在沙發上輕抬起頭,視線緊盯著他的身影,漆黑的眼眸隨意卻不容忽視。


    轉過身來和她對視的那刹那,心跳仿佛漏了一拍,黎妄不自然垂眸,耳廓漸漸泛紅。


    “看你了”


    “還有什麽事嗎?”


    “我很忙”


    心裏越慌亂,他臉上就越是要麵子的強裝鎮定,雙手插在兜裏,下巴微微揚著,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隻是黎妄不知道,發紅的耳根讓他此刻裝酷的行為看起來十分滑稽。


    “很熱嗎?”


    可是溫迎答非所問。


    問的問題時常讓他反應不過來。


    就比如現在這句,他抿唇,茫然看了眼外麵滿地的白。


    “不熱”


    回答這句話時,他依舊不自覺垂眸。


    “哦,那……”


    “你臉紅什麽?”


    在沒問那句很熱嗎之前,或許黎妄還可以用很熱這個借口來搪塞一下。


    可是溫迎把他的後路堵死,讓他現在一句謊話也編不出來。


    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神色尷尬別扭,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


    最後還是他受不了這種微妙的氣氛,匆匆留下一句“可能是太熱了”就轉身往樓上走。


    全程沒再抬頭看過溫迎一眼,期間還在樓梯上摔了好幾跤,每次都是摔下又快速爬起,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有什麽急事。


    ……


    當天晚上,黎妄於夢中遇到溫迎。


    醒來後悵然若失。


    ……


    就像黎辭說的那樣。


    黎方林最近確實急切的在給黎妄挑選聯姻對象。


    一次次的想逼著他去相親。


    就算他拒絕也沒用。


    就像當初逼迫黎辭那樣,黎方林實在抱孫子心切,根本不顧他的意願。


    好幾次黎妄都是在家裏躺著躺著,就被黎方林雇傭的保鏢綁到了相親現場。


    漸漸的,黎妄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


    昨天早上回來正好被溫迎撞見,是他意料之外。


    從私心來說,他是想見溫迎的。


    不然按黎方林的逼迫方式,他大可選擇不回家。


    但莫名的。


    隻要想到自己對她的感情。


    他又覺得心口有一種說不出的憋悶。


    還有幾絲極其羞恥的害羞感。


    ……


    他明白自己。


    害羞隻是因為撞見了上次的事。


    心口長久的憋悶感卻是因為他似乎不該對她有莫名的感情。


    江淮序是他好友,但她是江淮序摯愛。


    黎妄甚至不敢想象。


    如果自己任由這股情愫繼續發展下去,等江淮序回來那天,他要怎麽麵對他。


    ……


    一周後的晚上。


    在陳見津偷偷回國當天。


    幾人聚了聚。


    “不是,你爸媽真不管你啊?”


    “就任由你被那個瘋女人纏著?”


    捧著杯酒,關滿滿這個胖子笑得見牙不見眼,陳見津感受到後,瞪了他一眼。


    “行了,別在這幸災樂禍了啊”


    “我爸媽能怎樣啊,和林家又還沒到徹底撕破臉皮的地步”


    “林七月那女人現在精神方麵又有問題,打也不能打,罵她也不聽”


    “除了躲著簡直別無它法”


    猛的灌了杯酒,他雙手搭在腦後往後仰,聲音裏是說不出的疲憊。


    “我媽最近又在給我挑聯姻對象了”


    “就一個勁兒的可著我薅,我真是躲都沒地方躲”


    “以前總覺得我們這個身份,聯姻也就是正常操作”


    “大不了家裏娶一個外麵養一堆唄,該吃吃該玩玩一樣也不耽誤”


    “真到了這一天,這心裏真是一萬個不願意”


    說到這個,關滿滿可瞬間就樂了。


    笑著拍了拍陳見津的肩膀道“別難過了,給你說件開心的事兒”


    陳見津掀起眼皮,挑了挑眉。


    下巴輕揚指了指此刻坐在一旁,一聲不響喝著悶酒的黎妄,關滿滿繼續道“那位,最近也在被逼著結婚呢,這事兒你指定不知道”


    “怎麽樣,心情好點了沒?”


    聽到這,陳見津就像被打了雞血一樣,騰的一下坐直了身子。


    “我去”


    “什麽時候的事兒?”


    “怎麽沒人告訴我”


    “你們嘴都這麽嚴?”


    黎妄沒說話,隻是蹙眉看了兩人一眼,一副明顯心情不好的模樣。


    他麵前的酒杯已經差不多空了。


    關滿滿歎氣伸手,又滿滿的給他續上,才對著身旁的陳見津小聲道“你自己都一身雞毛,哪兒有時間聽這些啊”


    “這不是現在告訴你了嗎”


    “你倆就是同病相憐,難兄難弟”


    “我偷偷告訴你,他還是被他爸找人綁著去相親的,現在非必要都不敢回家”


    最後一句話讓陳見津實在是憋不住笑出了聲。


    先前煩悶的心情好像在聽到這些後消散了些。


    又是不可置信又是覺得實在離譜。


    最後一拍手隻能道“叔叔還真是……說一不二”


    見黎妄心情實在不好。


    陳見津和關滿滿也沒再煩他。


    後麵全程就是嘮嘮閑話,酒一杯接著一杯,喝得腦子混沌。


    兩人的聊天黎妄全程沒有參與。


    隻是在最後關滿滿鬧著頭痛得不行,要回家睡覺的時候,他才慢慢抬起頭,似在問兩人又似自言自語道“如果你的好兄弟愛上了你的女朋友,你該怎麽辦?”


    “啊?”


    原本有些不太清醒的陳見津在聽到這句話後猛的一個激靈。


    昏坐了半晌後才想起自己根本沒女朋友這件事。


    於是“嘖”了聲又往後仰去。


    “你這問的是什麽問題”


    “嚇老子一跳”


    “我還以為你看上我女朋友了”


    雖然有些反應不過來黎妄問這個問題的意義,但在吐槽完後,他還是回道“要是我……我就把那個人弄死”


    關滿滿醉得頭腦不清醒,根本不清楚兩人在說些什麽。


    就剩陳見津一個,雖然也有些渾渾噩噩,但還算能交談。


    黎妄輕擰著眉。


    整個人隨意的靠在椅子上,右手搭在桌沿,手指輕輕轉動酒杯後又繼續道“我有一個朋友……”


    八卦的心瞬間被點燃。


    哪怕思緒混亂,陳見津也還是支起耳朵,身體往前傾,專心聽著黎妄嘴裏那像是自言自語的話。


    “你朋友?”


    “你朋友怎麽了?”


    “展開說說”


    沒去看陳見津那一喝酒就紅到脖子根的酒鬼樣,黎妄盯著窗外,神色煩擾。


    “我有一個朋友”


    “他好兄弟受了點傷去國外治療,歸期不定”


    “因為擔心自己走了女朋友被別人欺負,所以臨走前特意將女朋友給我朋友照顧”


    “但是最近,我朋友發現他好像愛上他兄弟的女朋友了”


    “你說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黎妄說完,陳見津動作遲鈍的撓了撓頭。


    他總覺得這個八卦聽著怪怪的。


    但現在又思考不出來到底哪裏怪。


    隻是這件事聽著……怎麽那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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