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我老丈人家跑怎麽了?不應該嗎?人家為了給我工作幫忙,從正科長變成副科長,我丈母娘每天三頓飯做好了等著去吃,我不明白,人家這樣對你的兒子,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趙紫成也提高了聲音說道。


    “是我不滿意,還是你不滿意?你攀上這個科長閨女,你處處看不上這個家,你是吃你老丈人家的飯長大的?還是你娶這個媳婦,讓你在那邊丟臉了?沒有你爸爸,我和你兩個妹妹就怕你在那邊受難為,家裏旮旮旯旯的錢都給你了,院子裏的樹都賣了,這個你不說,你妹妹結婚買個冰箱你就受不了了!”


    “女兒能和兒子一樣嗎?你老了我能給你養老,她能幹什麽?”


    “我不用你給我養老,我誰也不用,等我老了,我自己挖個坑把自己埋了,誰都不麻煩。”


    ……


    鄭琴和趙紫成越吵越厲害。


    鄭琴哭了。


    “……”


    趙紫成看看抹著眼淚的母親,突然站起身,幾步走到東屋門口,一腳把虛掩著的門踢開了。


    “你要幹啥?”


    鄭琴大聲喝道。


    “……”


    趙紫成沒說話,他徑直走到放在東屋的那台冰箱跟前,抬腿狠狠地踹了兩腳。


    然後,趙紫成從東屋出來,摔門而去。


    冰箱的包裝被趙紫成踹爛了一個洞,趙曉梅從堂屋走進來,看著那個破損的洞,臉色蒼白,嘴唇哆嗦。


    “咋了?出什麽事了?”


    在回關家鎮的車上,鄧震看著趙曉梅的臉色不對,問道。


    “……沒咋。”


    趙曉梅猶豫了一下說道。


    剛才在家裏發生的一幕,趙曉梅不想說,娘家,她從來就沒有指望過什麽,無論怎麽樣她都接受,可是,就此打住,好賴都在娘家,不要泛濫到婆家去,不要泛濫到她的整個生活中來。


    還有一個月,就自由了。


    趙曉梅在心裏想。


    “哎,和你說個好事高興高興。”


    鄧震小聲說道。


    “……”


    趙曉梅看了鄧震一眼,沒吭聲。


    “老爺子可能要給你調動工作,把你調回城裏來。”


    鄧震笑著說道。


    上次鄧震回家找鄧國梁要摩托車,鄧國梁沒搭理他,可提醒了鄧國梁一件事。


    小兒子小兒媳結婚之後,真的需要天天從關家鎮來回趕班。


    “元坤,好長時間沒聯係了,改天我請你來家裏吃飯。”


    鄧國梁給稅務局長潘元坤打去了電話。


    淄城的轉業幹部,彎彎繞繞都能扯上關係,鄧國梁和潘元坤的關係,不用扯,近得很。


    當年在部隊,鄧國梁是連長,潘元坤是他手下的兵。


    “你給兒媳婦調工作,就不會給兒子也想想辦法?”


    張文秀對鄧國梁說道。


    “兒媳婦結了婚,要懷孕生孩子,你兒子也懷孕生孩子?”


    鄧國梁立馬說道。


    鄧家有鄧國梁這麽個武斷的家長坐鎮,能壓得住,倒也簡單明了,不像趙家,鄭琴管不住兒子,弄得一家人愁緒萬千。


    趙曉梅坐在自己的床上,手裏拿著一個不鏽鋼的鉤針,在鉤著一件鏤空的白色桌布。


    這件桌布,趙曉梅要放在新房的茶幾上,上麵再放上盛糖果的塑料盤。


    趙曉梅默默地準備著結婚用的東西,從裁縫鋪拿回來的紅裙子,趙曉梅穿上對著鏡子照了照就收起來了,隻問了妹妹一句:


    “好看嗎?”


    “好看!”


    趙曉芳立刻說道。


    “……”


    趙曉梅又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沒說什麽,脫下裙子,放在自己的床上疊整齊,放進了衣櫥。


    趙曉芳看著姐姐,心裏一陣發酸。


    前一陣哥哥鬧過一場,母親好像還沒緩過來,整天拉著臉進進出出,姐姐近在眼前的婚禮好像沒人在乎。


    鄭琴又回醬菜廠幹活了,隻不過原來在屋裏切鹹菜絲的活沒有位置了,她現在在醬菜廠的後院,每天穿梭在滿院子的醬菜缸中間,拿著一根木棒,依次攪動著缸裏那些濃稠的黃醬。


    和兒子的這一次爭吵,是趙家有史以來最厲害的一次爭吵。


    看著兒子像要掀翻屋頂一樣和自己吵,鄭琴傷透了心。


    這就是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上進懂事的兒子?


    “老趙,咋辦?”


    鄭琴站在堆滿醬菜缸的院子裏自言自語,淚水洇濕了眼睛。


    鄭琴問的這個咋辦,大女兒趙曉梅的婚禮。


    自從吵了架,趙紫成一直沒有回來,鄭琴也動了氣,沒過去看孩子。


    就這麽僵著。


    眼看著,國慶節就要到了,女兒結婚,兒子不在家,讓親家笑話。


    “你等從你班上給你哥打個電話,問問你結婚他回不回來。”


    趙曉梅周末回來,鄭琴對她說道。


    “……回來不回來的,咱這邊是出嫁,到時候小鄧家來車,一會兒就走了。”


    趙曉梅說道。


    趙曉梅不在乎趙紫成回不回來,她甚至希望哥哥和嫂子別回來,回來也是拉著臉,看著堵心。


    “他是當哥哥的,妹妹結婚都不回來,讓人家小鄧家笑話,還是打個電話問問。”


    鄭琴說道。


    “……嗯。”


    趙曉梅猶豫了半天,還是給趙紫成打去了電話。


    “哥,我和小鄧,國慶節辦婚禮。”


    趙曉梅在電話裏說道。


    “嗯,知道了。”


    趙紫成說了一句,就掛斷了電話。


    不說回來,也不說不回來。


    這一幕是那麽的熟悉,和鄧震父母第一次上門一樣。


    “那他是回來,還是不回來?”


    趙曉梅回家和鄭琴說了,鄭琴問道。


    “不知道。”


    “要不,我過去問問?順便看看孩子。”


    鄭琴說道。


    “你別去,他上次回家發瘋,他都不回來,你閑的!”


    趙曉梅說道。


    “唉。”


    鄭琴歎了一口氣。


    站在一旁的趙曉芳,靜靜地聽著母親和姐姐說話,一句話也不敢說。


    家裏的事,媽和姐姐都沒辦法,她更沒辦法。


    “你吃完了趕緊收拾了去寫你的作業。”


    鄭琴看小女兒坐在那裏發呆,對她說道。


    “嗯。”


    趙曉芳答應一聲,起身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到一起,端著去廚房了。


    今年,趙曉芳考上了一中的高一,作業比過去初中多了不少。


    ……


    晚上,趙曉梅和鄭琴還在說話,趙曉芳坐在西屋的桌子跟前,悄悄打開了旁邊的一個抽屜。


    趙曉芳拿出了放在裏麵的一個筆記本。


    本子裏麵夾著一張十元的錢,趙曉芳把錢拿出來,放進了自己的書包。


    這十塊錢,是哥哥趙紫成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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