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家的這場鬧劇,有點大發了。


    國慶節,區委大院裏,走親訪友的,兒女們回家探望父母的,有不少人目睹了鄧國梁揮舞著長刀追著張文秀,在院子瘋跑的過程。


    過程的時間很短,很快就被趕來的鄧剛和鄧震拉住了。


    可是這場鬧劇的影響可大。


    鄧家的這把長刀,再一次成了別人議論的對象。


    上一次的時候,還是在那個特殊時期,有一幫戴著紅袖箍的小將知道鄧家有一把沒有上交的日軍指揮刀,就糾集了一幫人,上門去抄家。


    鄧剛跑回家報信,已經被停止工作靠邊站的鄧國梁,拿了這把長刀就到院子裏去了。


    鄧國梁拿了一把椅子,坐在了自家的院子門口,院門大開著。


    那幫小將隔著老遠就看見鄧國梁了。


    “他不敢殺人,就是嚇唬人!”


    “就是,敢殺人,他就是殺人犯,吃槍子!”


    ……


    一幫半大孩子,互相壯著膽走到鄧家的院門口站住了。


    那個領頭的,被推搡到最前麵,沒辦法,他隻好掐起腰。


    “嗨,老頭……”


    那個領頭的孩子,一句話都沒說完,鄧國梁就舉著刀衝出來了。


    鄧國梁是不敢殺人,長刀在刀鞘裏就沒拔出來,可用力敲在那個孩子肩膀上,疼得他哎喲一聲就蹲在地上,他回頭找同伴,身後那幫人早就作鳥獸散了。


    鄧國梁家的這把刀從那就出名了,原來隻有幾個比較親近的戰友才知道的這把刀的來曆,通過這一回,很多人都知道了。


    鄧國梁農村出身,膽子大,有力氣,打小日本的時候,他還是個剛參軍的小夥子。


    有一次,鄧國梁和一個班的戰友路過一個村子,被鄉親們安排在村裏的一個學校裏。


    下半夜,鄧國梁跑肚拉稀,去學校的茅廁蹲坑去了。


    等到鄧國梁從茅廁回來,剛轉過一排教室,就看見明晃晃的月亮光下,有十幾個鬼子正分頭向戰友睡覺的那間屋子包抄。


    是村裏的漢奸跑到鄰村,向那裏駐紮的鬼子報了信,敵人趁著下半夜熟睡,過來包餃子了。


    鄧國梁沒想到拉個屎會出現這種情況,那把漢陽造的長槍沒帶在身上。


    但是,鄧國梁的懷裏,揣著一顆手榴彈。


    這顆手榴彈,鄧國梁白天黑夜不離身,就是隨時想著寧可死也不讓敵人俘虜,拉響這顆手榴彈,不但能送走自己,說不定還能捎上幾個鬼子。


    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十五個鬼子,被突然從後麵扔過來的手榴彈炸了一個措手不及,屋裏睡覺的人也醒了。


    鄧國梁趁著亂,在炸死的鬼子屍體上搶了一把槍,衝進了鬼子群裏。


    ……


    鄧國梁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殺了幾個鬼子,隻記得戰友們從屋裏衝出來的時候,他子彈已經打沒了,正在和幾個鬼子拚刺刀,前胸後背都是血。


    那一次,鄧國梁身受重傷,到現在,那些疤痕還在鄧國梁的身上。


    憑著這些疤,在那個特殊時期,鄧國梁隻是被勸回家,但是沒有人敢惹他。


    鄧國梁立了功,受表彰的時候,他問首長,能不能把日軍領頭的那個小隊長的指揮刀給他。


    鄧國梁打掃戰場時候,看見那把刀,覺得好看,就記在心裏。


    首長聽了哈哈大笑,當場就把那把刀給了鄧國梁。


    幾十年過去了,估計當初那個首長不會想到,現在的鄧國梁會拿著那把刀追著老婆滿院子跑。


    張文秀被大兒子鄧剛接到自己的小家去了。


    “讓他倆都冷靜冷靜。”


    鄧剛對弟弟說道。


    鄧剛一家都走了,家裏隻剩下鄧國梁和小兒子鄧震。


    鄧國梁被兩個兒子從院子裏攔回來,就去臥室睡覺了。


    鄧震坐在堂屋,聽見父親一長一短的鼾聲,心裏一陣後怕。


    本來還想讓趙曉梅國慶節來家裏坐坐,幸虧她家有事沒來,要不,看到今天這幅場景,鄧震都不敢想會怎麽樣。


    鄧震家的這個國慶節,讓鄧國梁弄得雞飛狗跳,趙曉梅家雖然是看著喜氣洋洋,可對鄭琴來說,比鄧震家也好不到哪去。


    “我們身邊就秀麗自己,我和她媽都商量好了,他倆結婚,電視洗衣機我們出。”


    在趙家堂屋的飯桌上,袁長林對鄭琴說道。


    “……”


    鄭琴的笑容有些模糊,她沒說話。


    沒有了趙國富,兒子結婚這件事,鄭琴的壓力比誰都大。


    鄭琴曾經想,兒子找一個通情達理的女孩,結一個她能負擔得起的婚,畢竟是一輩子那麽長,能在一起好好過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兩人都年輕,缺什麽慢慢置辦,沒有必要一次都買全了。


    可是,看親家這個架勢,恐怕和自己不是一個想法。


    一台電視,再加一台洗衣機,就算普通一點的也得一千多。


    女方家這樣,男方怎麽也不能太不像樣了。


    “……她家的意思,是想讓這邊買個冰箱。”


    晚上,趙紫成猶豫地對鄭琴說道。


    “……”


    鄭琴沒說話。


    自從兒子找了對象,鄭琴的感覺,就是不停地往外掏錢,速度之快,讓她應接不暇。


    “要是家裏困難,就光找人打一套家具就算了。”


    趙紫成說道。


    “……家裏還有一個錢。”


    鄭琴小聲說道。


    鄭琴說的這個錢,是趙國富去世後,單位給的撫恤金,鄭琴沒有正式工作,曉芳還沒有成年,單位另外每人每月給七塊錢的生活費,趙曉芳給到十八歲。


    當時因為鄭琴擔心有別的變故,就把小女兒到十八歲的生活費一次性領了,加上撫恤金,一共湊了八百塊錢,存了一個定期。


    “咱家,就剩這些錢了。”


    鄭琴拿出那張八百塊錢的存單,在手裏摩挲著說道。


    “……”


    “八百不夠,咱院子裏那幾棵樹,你爸活著的時候就說過,你結婚要是錢不夠,就賣了貼上……”


    鄭琴說著,紅了眼睛。


    這幾棵樹的事,是趙國富最後在病床上和她說的,那時候,趙國富已經想到今天了。


    “……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幹,把這個錢給家裏補起來。”


    趙紫成說道。


    “唉,補啥?你結婚就是咱家的大事,錢以後再慢慢攢。”


    鄭琴說道。


    兒子結婚,鄭琴感覺就像爬山,山再高,困難再大,一步一步的爬,總有爬到頂的時候。


    聽兒子說,訂了婚,一上班就和袁秀麗去登記,兒子說運輸公司的房子也不是那麽緊張,像他們這樣的雙職工,能分到十幾平的一間,電視機洗衣機,冰箱,家具,也都有著落了,隻剩下婚禮。


    鄭琴有快爬到山頂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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