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林急匆匆趕到承修宮時,正遇上同樣急色而來的謝知遠,二人沒顧上寒暄,直接進了承修宮,


    殿外已經黑壓壓的跪了一片,大內總管立在緊閉的殿門前,房簷上的陰影陰去他的神色。


    為首的陸遷看見沈德林進來,迎了上去,


    沈德林卻率先開口問道:“陸大人,這是在做什麽?”


    語氣裏,是不經意的質問,


    陸遷眸光微鈍,敏銳的發覺到了沈德林的不悅,


    他指了指跪著的眾臣,麵上露出無奈,


    “沈大人,這……臣也攔不住啊,陛下這麽些日子都沒露麵,朝臣們早就憋不住了,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沈德林皺起眉,


    “陸大人可要慎言!陛下是病了,太醫們都不敢有定論,你可切不能說這些鼓動的話!”


    陸遷眸光微斂,將自己置身事外,


    湊過去低聲道:“這也不是臣說的,臣知道沈大人在這個位置上為難,夾在朝臣和貴妃中


    “咱們也攔不住,就讓他們鬧吧,若能見著陛下,倒也替咱們了了一樁心事。”


    沈德林冷眸看著陸遷,將他言語裏的意有所指聽了個明白,


    冷聲道:“陸大人,此事事關朝堂,切不可亂說,本輔昨日還收到了陛下下發的奏折。”


    說著從袖兜裏拿出幾本奏折,遞給陸遷,


    陸遷打開看了幾眼,上邊的紅色批注,到真是皇帝的筆跡。


    陸遷心口一顫,眸光微斂,


    將奏本遞給身後跪著的幾個朝臣。


    朝臣們翻看過後,皆是一震,皇帝的筆跡,他們還是認識的。


    奏本是新發下來的,字跡也確實是皇帝的,這就證明,皇帝真的是微恙,並不似傳聞中的纏綿病榻不能下地。


    眾臣麵麵相覷,一時不知該怎麽做。


    陸遷的幾個心腹之臣,大聲道:“既然陛下無事,為何不出來見見朝臣?還是有人故意模仿陛下的字跡,妄圖蒙蔽我們!”


    話音落下,眾臣皆是一震,有幾個聲音此起彼伏的應和著。


    一旁的謝知遠沉聲斥責:“眾位同僚都是肱骨之臣,怎能隨意聽信謠言,跑來大內胡鬧!”


    “這是要逼宮麽?”


    謝知遠是皇帝的心腹之臣,他說的話有時甚至比沈德林這個首輔還要有些重量。


    殿外一時安靜了下來,


    一聲尖細的聲音傳來,


    “皇後娘娘駕到——”


    眾人紛紛回過頭,皇後陸之鳳一身明黃錦鍛金絲鳳袍,盈盈邁入宮門,


    眾人紛紛行禮後,


    陸之鳳才問道:“這是出了什麽事兒?這麽大太陽,各位大人怎麽跪在這裏?”


    陸遷揚了眉頭,


    一旁禮部尚書張大人見狀,同陸之鳳道:“臣等已有七日未見過陛下,身為臣子,食君之祿,心係陛下龍體,今日來承修宮,是為了探望陛下。”


    一派冠冕堂皇之語,謝知遠心裏冷哼一聲,冷眼看著他們演戲,


    隻是眸光掃過緊閉的殿門,


    心裏不免有些打鼓,情蠱之事他已經知曉,陳非和墨珂還在路上,這些日子,皇帝閉門不出,身側隻有貴妃守著,到底情況如何,他也不知道。


    隻是,今日陸遷領著眾臣來這裏,意圖實在明顯,就算皇帝沒有氣絕身亡,也至少能給侍奉在側的沈貴妃安一個罪名,甚至還會波及到沈首輔。


    謝知遠思緒萬千,當下之計,是要趕緊將這些臣子攆出承修宮,方能解了一時之急。


    謝知遠目光掃過陸之鳳,


    陸之鳳竟也是滿麵愁容,


    禮部尚書見陸之鳳麵色不佳,追問道:“娘娘,您是國母,又是後宮之主,臣今日就等娘娘一句話,陛下到底如何了?”


    陸之鳳眸光無意間掃過陸遷眼底的寒光,


    她頓了頓,緊接著道:“眾位大人不知,本宮……這些日子也未見過陛下。”


    陸之鳳說完,眾臣一片嘩然,皇後都沒見過皇帝,那便真是妖妃把持龍體了!


    陸之鳳又道:“陛下自病重以來,皆是沈貴妃在側侍奉,本宮……有心無力啊。”


    沈德林和謝知遠對視了一眼,已然明白,今日這場戲,他們陸家父女,已經敲鑼開唱了。


    沈德林雖不知道實情,


    可那奏折上的字跡,他怎會不識,自家女兒和皇帝的字體幾乎一樣,這世間,恐怕隻有他這個父親知道了。


    隻是那奏折拿出來,並沒有將這群人糊弄過去。


    這些人今日見不到皇帝,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站在殿前的長朔聽見皇後的話,登時瞪大了眼,下意識的朝殿內看了一眼,


    大門依舊緊閉。


    長朔回過頭,垂下眼皮,壓住狂跳的心脈,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


    誰料,一朝臣突然問他,


    “長朔公公是陛下內侍,自然了解內情!”


    “長朔公公快同咱們說說,陛下到底有沒有被那毒婦把控?”


    長朔未料到炮火突然衝著他發過來,心口一跳,仍自鎮定的將早已想好的說辭沉聲說出口,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陛下確實在病中還不能見各位大人,太醫已經囑咐過了,陛下需要靜養,各位大人還是請回吧,別攪擾了陛下清淨。”


    長朔話音剛落,


    沈德林緊跟著大聲道,


    “眾臣都聽到了!若你們還在此胡鬧,本輔定責不饒!”


    陸遷見情況不對,立即朝另一個人使了個眼神,


    那臣子站起來道:“今日見不到陛下,臣絕不離開承修宮!”


    沈德林大怒,立即怒斥道:“將此人給我拉出去!”


    臣子依舊麵不改色,大有慷慨赴死的意思。


    幾個黑甲禁軍進來,將那臣子拉走時,嘴裏還在大喊,


    “妖妃誤國!家國不幸啊!”


    此舉並沒有將眾臣壓製住,反而更加情緒高昂,


    陸之鳳突然站出來說話,言語淒哀,眼中似有淚意,


    “眾位大臣如此衷心,陛下若能看見,定十分感慨,隻可惜……”


    有人見皇後如此受委屈,憤恨道:“一朝國母受如此委屈,是臣子無能,臣請,將那貴妃廢黜打入冷宮,以免蠱惑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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