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鳶剛沐浴清洗過,長朔去的時候,她正穿著件寢衣,手持木梳在梳妝台前細梳青絲,


    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她的心事,心裏心煩意亂的很,阿離走後,她一直在思忖如何阻止阿離去和親,


    今日剛和蕭時冕吵過,此時再去求他,她拉不下臉麵。


    她還有些生氣,生氣蕭時冕的食言,還有他振振有詞打著監視之名說為她好。


    心緒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在胸口蹦跳時,


    門外長朔尖細又焦急的嗓音響起,


    “貴妃娘娘!陛下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沈時鳶心頭一跳,猛的站起身隨便披了件外裳,


    匆匆走出殿外,


    長朔跪撲在被月色照的光潔漆黑的地麵上,一張臉上滿是焦急,


    看見沈時鳶的時候,猶如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跪著往前走了幾步,


    沈時鳶的額穴不自覺的突突跳起來,


    “出什麽事兒了?”


    長朔哭喪著臉道:“陛下突然吐血暈厥,整個太醫院都說不出病因,奴才想著娘娘或許有辦法,娘娘快去看看吧!”


    “吐血昏厥?”,沈時鳶皺眉問道。


    長朔點點頭,


    沈時鳶心頭一震,取了藥箱後,便腳步匆忙的朝承修宮走去。


    承修宮和青梧宮相隔不遠,就這麽幾步的距離,長朔卻覺得像是走了一個皇城一樣遙遠。


    沈時鳶進了承修宮,心口散播著一種名為焦急的東西,令她並沒有發現,殿門口,竟一個侍衛都沒有。


    沈時鳶的腳步,正要邁進殿門時,


    一道微顫又帶著嬌柔的女聲,從殿裏傳出:“陛下!不要——”


    落在沈時鳶的耳邊,令她驟然駐足了腳步,


    麵上,說不清是什麽神色。


    緊跟而來的長朔,同樣也聽到了這個聲音,


    本就焦急的麵上,此刻更添慌張。


    聽聲音,像是柔妃!


    陛下不是昏厥了麽,怎麽他去請貴妃這麽一小會兒時間,就——


    長朔低著頭,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時不知該怎麽辦。


    而沈時鳶垂立在殿門口,閉了閉眼,於無聲中,眼波黯了一寸。


    沈時鳶頓了幾秒後,緩緩轉過身,


    嗓音清淡平靜,


    “既然陛下已醒,我就先回去了,長朔公公自去太醫院請太醫吧。”


    長朔垂著頭,無聲應答,也不知如何應答。


    隻能眼睜睜看著沈時鳶手提藥箱,一步一步,走下白玉台階。


    夜風吹動她的衣角,天青色的長衫,在無盡的夜色裏,搖曳出幾分孤寂清冷。


    沈時鳶越走越快,身後似有一張血盆大口要吞噬她一樣,令她迫不及待的要離開承修宮。


    然而,


    身後,陳非張著一雙染了血跡的手,麵色惶恐的從殿裏跑出來。


    一看見長朔,


    淩厲的雙眸瞬間睜大,求救般的喊道,


    “長朔公公,快!陛下發狂了!”


    長朔想破十個腦袋也沒想到,陳非會從殿裏出來,也沒看到,他腰間的刀鞘裏,失了那把利刃。


    長朔看見陳非滿手鮮血,來不及問是誰的,就驟然跑進了殿。


    而宮門口,沈時鳶也被這突然的變故驚的停住了腳步。


    她沒多想,眉心輕蹙,轉身便往寢殿裏跑。


    殿內,


    蕭時冕雪白的中衣上,被殷紅的鮮血染濕了一片,傷口還在汩汩流出。


    他麵色詭譎的泛著紅暈,右手舉著長劍,寒韌直指麵前花容失色的謝知柔。


    一雙眸子已經不再聚焦,失了神色,隻是嘴裏不斷喃喃:“你不是她……你不是她,離朕遠點!”


    謝知柔圓了雙眸,殷紅的唇失了血色,


    “陛下!是臣妾啊,是阿柔!那年謝府初見,你還說臣妾聰明伶俐。”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


    “陛下忘了麽!”


    “阿柔所求不多,隻盼能常伴陛下左右,陛下,就憐惜阿柔吧。”


    蕭時冕濃眉緊擰,麵前那張臉不斷在腦海裏閃爍,隻是他本能是握緊了手中的劍,


    後牙咬的極緊,克製著難以抑製的欲望。


    胸口的傷,已感覺不到疼痛。


    而謝知柔,還試圖向前一步,她每靠近他一點,


    蕭時冕就更難以控製自身。


    他隻能弄傷自己,用身體的疼痛,來抑製體內的情欲。


    長朔和陳非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麽個場景,


    而身後,沈時鳶緊跟而來,看見流淌鮮血的蕭時冕,也登時瞪大了雙眼。


    不知為何,如此怪異荒誕的場景,沈時鳶心底竟有一絲異樣的感覺。


    她覺得,蕭時冕的樣子,不甚正常。


    謝知柔看著眼前的寒刃,一顆心跌落了深淵,


    她濕了眼眸,動情的喚道:“陛下……”


    體內的子蠱又在攢動,似聽到了召喚一般,


    催促著蕭時冕,放下劍,去擁住她。


    他腦子亂哄哄的,僅剩的一絲理智讓他舉著劍刃,


    下一秒,劍刃直指謝知柔的胸口,


    謝知柔胸口劇痛,殷紅的鮮血在嫩黃的衣衫上,開出了一朵絢然的花,美眸裏滿是驚駭,再沒有期待和那股嬌羞,取之而來的是劇烈的疼痛,和墮入深淵的悲戚。


    她使盡了手段,用盡了心機,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她那樣愛慕他,那樣期盼他,卻得來了如此無情的一劍。


    嘴角浮起自嘲,眸光裏,看到了同樣滿眼驚色的沈時鳶,


    喉間腥甜湧上,痛的說不出話,


    她緊緊盯著沈時鳶,


    “為什麽……為什麽……他會那樣愛你……”


    她還未來得及說完喉中的話,就被淩厲抽出的刀刃,痛的暈了過去。


    母蠱隨著身軀的暈厥,也同時偃旗息鼓,沉靜下來。


    蕭時冕暫時恢複了一絲神誌,


    在暈過去時,


    看到了殿裏的沈時鳶,


    他在半空中伸出手,唇角微張,心底那個聲音在告訴他,那才是他此生摯愛。


    無關任何,愛她已是一種本能。


    任何人,都無法代替。


    “阿鳶……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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