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她還處心積慮的丟下他,遠走他鄉,為了她口中的自由也好,為了溫清越也好,性質都是一樣的,


    她對他,從來都那麽果決。


    兩次逃跑,就像兩把刀一樣,插在他的心尖上,他不敢碰,不敢拔,就任它那麽插著,


    他怕一拔出來,血止不住,心脈之上,再無血液徑流,


    他怕她再說一句恨他,怕她真的動了和溫清越走的心思。


    深眸緊盯著她,一動不動,


    沈時鳶知道,今日勢必要給出個答案的,因為她逃不了,躲不開。


    沉默良久,她抬眸與他對視,


    “陛下,你到底喜歡我哪裏?”


    蕭時冕凝眸看住她,


    他對她的情感,好像從來都說不出口,因為太龐大,語言無法描述,


    “阿鳶,有一句話叫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愛一個人從不需要理由。”


    “況且,你捫心自問,你真的喜歡溫清越?”


    他的反問,卻是讓她沉默不語,


    她曾經是喜歡過溫清越的,隻不過是少時而已,


    其實她好像從未知道,到底什麽是深情不負,夫妻伉儷,


    自她懂事起,父親忙於政務,鮮少陪著母親和她,她總是與母親相伴,她見過母親的孤寂,感覺到過母親對父親的期待。


    隻是,一直到母親身染重病去世,母親也沒有得到想要的鶼鰈情深。


    就連母親的葬禮,也未見父親流過一滴淚。


    那表哥呢,


    她從小就知道他們有口頭上的婚約,


    所以她一直知道,自己的未來夫君,就是溫清越,


    溫清越家世好,人品佳,對她更是言聽計從,況且,她好似再未想過另一種可能,


    她的人生,還有第二個男人的可能。


    直到三年前,溫清越未歸,她被迫入宮,她才知道,原來她的人生,不再隻有那一條軌道。


    三年後,麵對溫清越的多次示好,她除了感動,好似也並無其他情感。


    因為她知道,感動不是愛。


    她不能因為感動,和想要逃出皇宮的執念,而盲目去選擇一個男人。


    可……麵前的蕭時冕呢,


    剝開心底對他的恐懼和怨念,那深淵裏,到底有沒有一絲眷意。


    她凝神望了許久,


    沒有,


    至少現在沒有。


    見她出神,蕭時冕心底鈍痛不止,雙眸暗了下來,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將話題跨過去,


    “阿鳶,那日我說過了,我求的是我們的未來,前塵往事,一筆勾銷,我不逼你,也不隨便碰你,可好?”


    沈時鳶垂下眸子,沒再說話。


    她沒拒絕,也沒用帶著恨意的眸子看著他,


    他一時沒忍住,放開的她的手,反伸到她身後,將她按在懷裏,越按越緊。


    “我也想要香囊。”


    沈時鳶被他壓在胸口,聽見他沉悶的聲音,


    “要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香囊!上邊也得有那隻鳶。”


    沈時鳶推了推他,他卻越摟越緊,這些日子,他還真像個發乎情止乎禮的毛頭小子。


    隻不過,一摟住她香香軟軟的身子,心底的情欲就呼嘯而出。


    他百般磨搓,沈時鳶無奈,隻得應了下來。


    第二日,


    沈時鳶剛在船艙淨完臉,蕭時冕就差人送來了布料,


    好幾種華貴布料,百種針線,一股腦的堆在桌上。


    沈時鳶看了看,竟沒有一匹是藍色的。


    沈時鳶在一匹料子裏,挑了一個玄紫色浮光錦,


    左就還有兩日路程,繡個香囊,也能打發時間。


    她安慰自己。


    *


    謝知遠策馬疾馳一路回到謝府,門口的小廝看見他,欣喜的將馬繩接過來,


    “大少爺回來了!謝家族老和老夫人正等著您呢!”


    謝知遠利落的翻身下馬,問道:“族老都在?”


    小廝躬腰回答:“都在呢,約莫是知道大少爺要回來了,都候著您呢!”


    謝知遠擰起眉,不知為何,心裏有些不安,他扔下馬,大步朝謝府走進去。


    剛一進門,鋪天蓋地的紅綢布,和門窗上的喜字,讓他瞬間就明白了所有的事。


    一貫風清月朗的謝知遠,此刻周身寒氣,雙眸由剛才的歸家之喜,一瞬間冰棱密布,


    袖子下的雙手,緊攥成拳。


    四周想上來請安的下人們,看見他這般模樣,都紛紛低下了頭,裝作沒看見。


    謝知遠直奔大廳而來,


    廳裏,謝家族老和謝老夫人,正眉目帶喜的商談著婚事,


    門口守著的下人看見謝知遠,朝裏頭喊了句:“大少爺回來了!”


    眾人紛紛朝門口看過去,尤其是謝老夫人,皇帝遇刺一事現在滿城皆知,她擔心兒子安危已久,如今乍然聽見他歸來,連拐杖都忘了柱就站起了身,一旁的嬤嬤見狀,急忙跑過去扶住她。


    謝知遠一踏進門,寒眸朝四周的族老看過去,他一句寒暄都沒有,


    徑直問道:“母親!你們到底在做什麽?”


    謝老夫人還未來的及和兒子親熱幾句,就被他寒霜的言語震了心神,


    四周的族老同樣如此反應,


    謝大老爺坐在太師椅上,指著謝知遠斥道:“阿遠!怎可如此同你母親說話!”


    謝老夫人定了定心神,苦口婆心的同他說,


    “阿遠,如今謝崔兩府六禮已過,聘禮也都送過去了,兩家族老已經商議好了婚期,就在八月初八,你且安心等待娶妻吧。”


    謝知遠看向她的母親,心頭又痛又怒,


    他冷聲開口:“母親,您趁我不在京中,竟擅作主張替我定下婚事?你可有想過,你這麽做的後果?”


    謝老夫人怒聲道:“母親這是為你好!你的婚事,是你父親親口定下的,他在世時,就盼著四大家族重修舊好,謝家的宗婦,隻可能是崔家女!”


    謝知遠冷笑出聲,雙拳越攥越緊,


    “母親,你口口聲聲說為我好,所謂的為我好,就是逼我放棄心愛之人,去娶一個連麵都沒見過的女人!”


    謝老夫人氣急,一口氣憋在胸口出不來吞不下,一旁的嬤嬤急忙上去拍著她的後背順氣,


    謝大老爺實在看不下去,吹著胡子瞪著眼,


    言語狠戾,


    “謝知遠,你別忘了,你還是謝家的人!整日情情愛愛,能有什麽出息?有什麽能比家族前途重要?”


    “是啊,那長公主,不過是個落魄戶,皇帝都厭棄她,謝家再娶回來,豈不是要麵臨傾覆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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