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平江侯府,


    溫清越自收到陽州刺史的來信後,心中欣喜不已。


    皇帝此次出巡來東南,倒是不稀奇,東南水米之鄉,富庶之地,曆來是皇帝們遊山玩水出巡的最佳選擇。


    隻不過,他此次出門竟帶了女子陪同,實在令溫清越驚訝又欣喜。


    阿鳶逃出了宮,也沒見皇帝大肆搜捕,如此關節,還帶了別的女子出遊,


    想來,他終究是帝王之心,


    後宮嬪妃無數,強求一個不愛他的女子,無趣的很。


    他終於放下了阿鳶,


    這個念頭一起,溫清越的眉心愈發舒展。


    那日離開青蓮鎮時,阿鳶雖沒有明確答應他,可他也在言語裏聽到了一絲猶豫,


    有這一絲猶豫,就夠了。


    皇帝不再執著,阿鳶也重得自由,這一切都在朝他想要的發展。


    溫清越打開窗,垂立在窗前,望著寂靜的平江侯府。


    從青蓮鎮回來後,他就開始籌謀大戰,且慢慢散去了侯府的奴仆,


    待他將弈直斬於馬下,就辭去這個侯位,陪她縱情山水。


    溫清越麵露沉靜,隻是雙眸卻亮閃閃的。


    門口腳步聲傳來,他收起麵上的溫色,


    朝門口看去,


    走進來的是他最近新提拔的副將馮枯,


    馮枯風塵仆仆的進來,朝溫清越拱手:“侯爺,線人來信了。”


    溫清越麵色一震,問道:“如何?”


    馮枯麵露興奮,將線報說予溫清越:“線人說,綺春坊裏的那個頭牌葉蓮心,確實是弈直的相好,汴州許多情報都是她傳去的。”


    “而且……”


    溫清越眉心輕擰,問道:“而且什麽?”


    馮枯繼續道:“而且上次,弈直就是藏在了汴州。”


    溫清越嘴角輕抿,沉吟一息,


    “怪不得我們尋了整個沿海都尋不到他,原來敵人近在咫尺。”


    馮枯頓了頓,問道:“侯爺,要不要立刻封鎖綺春坊抓捕葉蓮心?”


    溫清越垂下眼簾,在堂中踱步思忖,


    馮枯靜靜垂立等待,能提拔為副將,除了驍勇善戰,還要懂眼色。


    良久,


    溫清越做了決定:“派些人把葉蓮心帶回來,做的隱秘些,不要驚動百姓。”


    馮枯點頭領命而去。


    ……


    大約一盞茶後,馮枯提劍歸來,冷酷的麵上濃眉皺起。


    “侯爺,葉蓮心跑了。”


    “我們的人把綺春坊暗地裏尋遍了,也沒有她的身影。”


    溫清越雙眸一沉,緩緩問道:“跑了?”


    馮枯垂了眸,點了點頭,拱手請罪:“是屬下辦事不力,請侯爺責罰。”


    溫清越輕眯起眼,他本打算抓了葉蓮心,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掣肘弈直,


    弈直心思深沉,隻一個女子絕不能輕易拿捏他。


    隻不過,有總比沒有強。


    他垂眸看了一眼馮枯,馮枯是近幾次大小戰役裏,表現極為出色的小兵,一開始他本著曆練和觀察的心思,


    幾次得勝都沒有重重加賞他,想看看他的表現,他也確實沒辱沒自身的能力。


    後來溫清越破例提拔他做了副將,還交予他一些情報上的事務,重要的情報和操練還是他近身的幾個副將掌著。


    馮枯站在殿裏,等著溫清越的責罵,


    溫清越並不準備罰他,一個女子,還壞不了他的計劃。


    此時,


    文歡麵色凝重的自門外進來,


    “侯爺,陛下的車馬已經到了別院!”


    溫清越眉心一跳,垂著的手掌慢慢攥緊,


    來的這樣快,


    想必,他也知道了這裏,幾天之後,會有一場大戰。


    難道,他是來親自指揮這次戰役,想要搏得威名?


    溫清越斂著的眸子漸漸放鬆下來,無妨,


    無論何種原因,都與他無關了。


    “走吧,我們去別院。”


    ……


    汴州的皇家別院,極具江南風情,山環水繞,亭台樓閣。


    曆任皇帝親臨都住在此處,十分寬敞靜謐。


    皇帝的馬車直接進了別院,


    蕭時冕抱著沈時鳶照常進了早已準備好的寢殿。


    接連幾日的車馬奔波,沈時鳶覺得骨架的都快散了。


    她踢了踢腳踝上的赤金鐵鏈,


    清冷的雙眸浮起不滿,


    “你準備鎖我到什麽時候?”


    “這些日子我沒想著再逃,況且……”


    蕭時冕抬眼,看見凝白的腳踝上,磨破的紅腫,


    眸子暗了暗,竟沒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沈時鳶冷眸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嘴裏嘀咕暗罵:“混蛋!”


    然後才抬眼打量這裏,一路走來,曆經山川湖泊,城池小鎮,她已知道這裏並不是皇宮。


    這間寢殿裏,倒是布置的精巧細致。


    紗帳溫柔,錦被綿軟,就連軟枕都是前進難得的蘇繡。


    沈時鳶用手掃過紗帳,神色冰冷。


    無論是哪,她都不在意,這麽些日子,她不是在榻上就是在床上,不然就是忍著他在身上發瘋。


    什麽尊嚴自由,都被腳踝上的這根鏈子鎖住。


    她也不敢觸怒他,她害怕他一怒之下,就拿花陰和楊春生出氣,他們被她連累,已經受了無妄之災,若她一味任性,隻會牽連更多人。


    沈時鳶呆坐在床上,目光有些失神。


    門口,


    蕭時冕竟去而複返,手裏拿著一個藥罐又坐在床沿。


    修長的骨節覆在她的腳踝上,冰冰涼涼的藥膏抹在那些紅腫處。


    神情專注又輕柔。


    沈時鳶嘴角牽起冷笑,


    “假模假樣的做這些有什麽意義?”


    蕭時冕合上藥罐,寒眸盯住她,“阿鳶,等你什麽時候不想逃了,或是你有了身孕,我再給你解開。”


    沈時鳶閉了閉眼,她很想告訴他,她絕不會有他的孩子。


    隻是,她忍住了。


    她垂下眼簾,柔聲承諾,“我以後不會再逃了,你放了花陰和楊春生吧,他們實在無辜。”


    蕭時冕的手磨搓在她的腳踝上,垂著的眸子閃爍不定,他多希望,她說的是真話,


    也多希望,他能信她。


    隻是,曆經此事,他不敢再輕易相信,


    她的那張乖順假麵下,其實全是偽裝。


    蕭時冕收回手,神色平靜的同她說:“好生歇息吧,待會兒我讓太醫來給你診診脈,許是你身子寒涼,不易懷孕,喝些坐胎藥便好了。”


    沈時鳶籠在袖子下的手猛然攥緊,她盯著那雙黑沉認真的眸,心裏絕望不已。


    不欲再與他多說,側過臉不再看他。


    此時,陳非在門外喊了句,


    “陛下,平江侯已率眾臣在前廳等候。”


    沈時鳶猛的回過頭,看向蕭時冕,麵色一瞬蒼白,


    “這裏是汴州?”


    蕭時冕看著她蒼白的臉,


    眼底的狠戾寸寸升起。


    他一把將沈時鳶拽到他腿上,一隻手掌按著她的細腰,另一隻手輕撫過帶了些慌亂的眼角,


    沉聲說道:“讓平江侯自己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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