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非一身勁裝鎧甲,與今日辰時,風塵仆仆的回了皇宮。


    承修宮裏,


    蕭時冕正在更衣,玄色龍袍加身,帝王之氣威然騰起,


    眉宇間的淩厲讓一側的宮女們都壓低了身子,不敢抬頭。


    陳非悄然進入殿中,


    聽見腳步聲,蕭時冕眉心微動,大手一揮,長朔立刻領著殿裏的宮人出了大門。


    陳非垂首行禮,“陛下,事情辦妥了。”


    “消息很快就會傳遍京城。”


    蕭時冕眸色淡淡,“很好。”


    文臣,當年就是這些文臣口誅筆伐,在他父親死後,強安了個謀逆的罪名,


    如今陸遷和溫清越,又想用這些文臣逼迫他放棄阿鳶,


    他可不是蕭建寧那個軟柿子。


    陳非又道:“灤州刺史已經親自帶人封了城門,沈娘子這幾日定出不了灤州。”


    蕭時冕冷眸掃過陳非,一字一句道:“給朕看護好她,掉一根頭發絲,你提頭來見!”


    陳非噤若寒蟬,立刻應下,


    蕭時冕收回目光,麵上清朗起來,


    用不了幾日,他就能親自接回她了。


    *


    天光乍破時,灤州城門口已堆滿了人,


    為首的將領正被幾個急著出城的老百姓團團圍住,你一句我一句的追問著,


    “為什麽不讓我們出城?昨天還好好的,怎麽今兒城門就關了?”


    “是啊!我這還急著送貨呢!”


    “到底為何要關閉城門?總得給我們老百姓一個說法不是?”


    黑壓壓的人群堆在跟前,將領心中十分無奈,可上頭昨天半夜下了死令,城門至少要關閉三日,且不說為何關閉,就連一道正經的文書都沒有,


    事到如今,隻能強行將這些老百姓壓哄住了,


    將領正要說話,卻見一個身穿粗布男子裝扮,頭戴草帽的人擠到跟前,


    張嘴說話卻不男不女的,“請問這位軍爺,今日為何不能出城?”


    將領正在煩悶中,不耐煩的回了句:“你們這些想出城的人,且在這兒等等吧,本將軍剛才已派人去府衙問了!”


    眾人聽罷,紛紛表示還是再等等,


    戴草帽的男子急忙從人群裏擠出去,朝著不遠處的一個露天麵館走過去。


    麵館老板將兩碗熱騰騰的陽春麵端上桌,不經意的打量了一眼坐著的客人,


    隻見他瘦弱嬌小的身材,頭發高高豎起,臉色灰白難看,像得了大病的樣子。


    愛東拉西扯的老毛病沒忍住,遞筷子過去的中檔,


    心裏的疑問脫口而出:“公子可是要上京看病去?”


    沈時鳶有些意外,抬眸看了一眼店老板,反問道:“店家如何得知?”


    一聽聲音有氣無力,不像個陽剛男兒,店老板更是確定心中所想,


    嗬嗬一笑:“看公子麵色不太好,像是生病的人。”


    “咱們灤州也算是個好地方,可是論看病行醫,還得是京城。”


    沈時鳶敷衍的點點頭,並無心與他搭話,看見不遠處疾步走過來的花陰,沈時鳶立刻招了招手。


    花陰走過來後,店老板更是驚訝,怎麽這二人竟是一個模樣,都這麽的……灰白病態,


    他並不知道,這是沈時鳶和花陰出門時“特意”裝扮過的。


    花陰氣喘籲籲的同沈時鳶說:“門口的將領說灤州城門要臨時關閉三日!”


    沈時鳶有些驚訝,急著問道:“這是為何?”


    花陰坐下喘了口氣,“那守城將領並不知道原因,說是已經去問府衙了!”


    沈時鳶頓了頓,隨後點點頭,將竹筷遞給花陰,


    “先用飯吧,想必用不了多久就知道原因了。”


    一碗清麵,幾星蔥花,騰起的熱氣帶著麵粉的香氣,


    二人一邊等著消息,一邊小口吃著,湯清味鮮,一碗下肚,身上竟蒙了層薄汗,


    相比起味同嚼蠟的珍饈,沈時鳶覺得一碗清麵更撫人心。


    汗珠順著毛孔溢出來,二人臉上特意擦了的白粉,都有些斑駁,乍一看,像兩個年畫娃娃似的。


    沈時鳶和花陰相互對視,都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笑聲剛落下,一陣馬蹄聲響起,一個兵士舉著文書策馬奔來。


    二人急忙結了飯錢,將草帽扣在頭上,隨著人流跟過去。


    兵士將文書遞給將領,將領看後,從中拿出一張畫像,朝眾人喊道:“昨日有江洋大盜潛入灤州,刺史郭大人親下命令,封城捉賊!”


    “這是畫像,若見過此人,可去衙門舉報,朝廷自然有賞!”


    話音一落,眾人看過畫像之後,知道今日出城無望,沒一會兒三三兩兩的散去,剛才還熱鬧的城門,此刻隻剩下沈時鳶和花陰還站在原地。


    沈時鳶將草帽壓低,走上前問那將領:“敢問軍爺,這文書上說沒說城門何時會開?”


    將領將人頭畫像遞給小兵,瞥了她一眼,語氣不耐道:“剛才不是說了!三日後!”


    三日,她如何能耽擱的起這三日,蕭時冕昨日就已經回了皇宮,他知道她走了,想必會派人尋她,


    沈時鳶僥幸的想,出京城的路有幾十條,一時半會兒,他也不知道從哪條路尋起。也許這三日她也耽擱的起。


    可她最盼望的是另一種可能,他若知道她執意要走,會不會就此放手,任她離去。


    隻是,她不敢賭,出宮的機會千載難逢,絕不能出現任何差池。


    沈時鳶朝花陰丟了個眼神,花陰立刻明白過來,裝作身患大病,氣若遊絲的走過來,


    沈時鳶一手扶著花陰,一手自袖兜裏掏出一張銀票,


    喉間哽咽的說:“軍爺,我弟弟身患重病,城裏的大夫說隻有京城的墨神醫才能治的了,家父家母疼愛幼弟,急的雙雙病倒在家,小人無奈隻能領著弟弟去京城看病。”


    “還望軍爺能行行好,放我兄弟二人出城,小人保證絕不會拖累軍爺!”


    說著將手裏的銀票塞在將領手裏,將領瞧了瞧花陰麵色無色,慘白如雪的樣子,心中嘖嘖,


    看了眼手裏的銀票,雖是有些心動,可又想起來那文書上,蓋的可是刺史的大印,


    知府都沒敢過問此事,他一八品軍官怎敢輕易往出放人,這銀票一拿隻怕是手上的鐵飯碗都得丟了。


    想著又忍痛將銀票扔回去,厲聲喝道:“有病就去看病!出不了城就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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