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侯府,


    身邊的侍衛文歡一邊替溫清越換了身常服,


    一邊同他說:“侯爺,營裏來信了。”


    溫清越點點頭,


    轉身走到書案前,一封書信已經放置在案上,


    溫清越撕開書封,將裏邊的書箋抽出來細細看了一遍。


    溫潤的眼眸閃過一絲光亮。


    站在一旁的文歡見他眉目鬆展,急忙問道:“可是將他抓住了?”


    溫清越將信件扔進焚香爐裏,搖搖頭,


    “羿直已經逃回明甫島,且據可靠線報,他會率大軍再次突擊東南。”


    文歡聞言麵有驚色,“沒抓住就算了,怎麽聽到他再次來犯的消息,侯爺好像有些欣喜似的。”


    “難道侯爺早有準備?”


    溫清越有些出神,放在案上的手掌,指腹間隱隱還有那個帕子的濕意,麵前浮起那張泣然淚下的臉,


    心中一陣澀痛,


    若當時,那場大戰能快些結束就好了。


    三年了,他將自己塵封在東南之地,不欲聽到任何關於她的事情,


    他以為此生與她不會再有交集,他會一直在東南之地度過餘生。


    可如今朝代更替,她成了前朝皇後,


    若她能出宮,


    他與她是否還能有一絲可能?


    溫清越麵上鬆動起來,隻一瞬,他又想起皇位上的那個人,與記憶裏那個模糊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隻是溫清越從前從未將他放在眼裏。


    文歡見他愣神,心裏愈加擔心,要知道新帝剛剛登基,此時若出了戰事,可不是好兆頭,


    “侯爺,我們是否要立即啟程回東南?戰事若起,當心聖上遷怒於侯爺。”


    溫清越抬眸看了看文歡:“自然是要回去的。”


    隻不過這次他要賭把大的。


    說著拿起手邊的毛筆,洋洋灑灑在信紙上寫滿一頁,


    疊好後交給文歡,叮囑道:“你親自送去陸次輔家裏。”


    文歡輕輕關上門退了出去。


    溫清越自行裝箱裏,拿出一個紅檀木小匣,


    裏邊放著一枚墨藍色菱繡馬鞍狀香囊,上邊繡著一隻精精巧巧的剪尾鳶,


    時日流逝,裏邊的安神香早已失了味道,


    溫清越指骨輕撫過那隻剪尾鳶,清秀的雙眸裏泛著絲絲眷意。


    他將香囊拿出,堂而皇之的掛在了腰間。


    *


    傍晚時分,落日熔金,天邊漸漸灑下金黃光暈,


    蕭時冕踏著大步邁進止鳶宮,


    殿裏,


    沈時鳶沐浴更衣後,頭發還未完全幹透,就那麽如雲般披散在腦後,


    身上穿了一件煙紫色寑衣,更是襯的膚白勝雪,


    她正拿著幹爽的毛巾細細的擦拭著未幹的頭發,伸手間寬袖漏出那麽一小節細膩的藕臂。


    偶然一抬眸,就從銅鏡裏看見了蕭時冕,


    沈時鳶正要起身,卻被蕭時冕按在座椅上,


    從她手上接過毛巾,眉眼帶笑,動作輕柔的擦拭著她的每一根青絲。


    見蕭時冕沉溺在動作中,


    沈時鳶輕聲道:“堂堂一國之君,怎麽能做伺候人的事情。”


    蕭時冕抬眸看了她一眼,笑著道:“在你這兒,沒有什麽一國之君。”


    沈時鳶自銅鏡裏看了看他的麵色,看樣子似乎心情大好,


    懸了一天的心落回肚裏,


    發絲徹底擦幹後,蕭時冕竟還不讓她起身,自己俯身在梳妝台上挑挑撿撿,尋了一支海棠花白玉釵,


    替她淺淺挽了個發髻,發釵就那麽鬆鬆落落的插在一側,細白的頸下還散落著幾縷,


    沈時鳶在銅鏡中端看了一番,竟覺得別有一番風味,


    蕭時冕站在身後,眉眼彎彎的欣賞著自己的手筆,


    忽然伸出大手一把將她拉起來,摟入懷裏,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感覺到薄薄的一層衣物下,女子曼妙的身姿。


    有些意亂情迷。


    沈時鳶微微掙紮了一下,感覺到男子的懷抱越來越緊,


    便悶悶道:“該用膳了。”


    埋在她頸窩的蕭時冕點點頭,


    將她鬆開,捏了捏她的臉頰,溫柔的問道:“阿鳶餓了?”


    沈時鳶點點頭,


    蕭時冕笑了笑,一把將她橫抱起,朝西隔間走過去。


    西隔間的桌上,早就擺放了一道道膳食,花陰和花怡站在一側,


    看見蕭時冕抱著沈時鳶大步過來,齊刷刷將頭低下,


    二人坐好後,


    花陰正要上前布菜,卻聽見蕭時冕的聲音,


    “你們下去吧。”


    花陰和花怡習慣性的轉身出了大殿,


    蕭時冕挽起袖子,給沈時鳶夾了一筷子魚肉,還細心的替她剔去了魚刺。


    沈時鳶皺了皺眉,並未動筷,她自小最不愛吃魚了。


    蕭時冕卻道:“從前你就挑食,身子總是不好,以後我親自看著你。”


    沈時鳶還是沒動筷,


    蕭時冕柔聲細語的說:“阿鳶乖,把身子養好了。”


    沈時鳶還是未動,隻淡淡道:“我身體沒什麽問題。”


    便拿起筷箸夾了桌上的菜,徑自吃起來。


    蕭時冕也不惱,耐心的看著她細細嚼咽著,


    看見她的雙眼微微紅腫,便知她哭過,又想起陳非回來時同他說的話,蕭時冕眸光有些沉下來。


    下午,平江侯的請離折子就遞了上來,如此倉促的離開京城,想是早就放下了從前那個荒唐的婚約。


    想起從前她們二人之間似有若無的感情,還有她紅腫的雙眼,


    蕭時冕有些煩躁,還有些吃味,


    沈時鳶動作開始緩慢起來,她意識到自己有些吃撐了,便放下筷箸,朝一旁的蕭時冕看了一眼,


    這一眼又覺得他漆黑的眼眸裏,有些意味不明。


    那顆心又懸起來。


    她問道:“怎麽了?”


    蕭時冕盯住她,問道:“今日見著沈首輔了?”


    沈時鳶點點頭:“今日給母親上了香,我不能經常在父親膝下盡孝,看見父親身體康健,我很開心。”


    蕭時冕放下筷箸,又問道:“那為何哭?”


    沈時鳶坦然道:“舍不得父親。”


    蕭時冕胸口的煩躁又湧上來,他勢必要問個清楚:“是舍不得你父親,還是舍不得溫清越?”


    沈時鳶一時懶得搭理他,自己起了身朝內殿走去。


    被丟在西隔間的蕭時冕眉頭擰起來,大步跟上去,


    將沈時鳶一把拽過來,強令她看向自己:“阿鳶,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麽哭?”


    沈時鳶一陣不耐煩,


    看著他的眼睛,清冷的聲音響起:“你又發什麽瘋!昨日蕭建寧,今日溫清越,你若是如此不信我,那便讓我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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