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沒有蕭時冕,


    沈時鳶難得一夜好眠,


    就連身上的斑斑點點,也淡去了些許。


    花陰布置好了早膳,一轉頭便看見坐在銅鏡前正細細描眉的沈時鳶。


    心中欣慰起來,


    覺得沈時鳶聽進去了昨日她勸慰的話。


    於是便笑意盈盈的喚道:“娘娘,該用早膳了!”


    一夜無夢,本就俏麗的麵容上添了些紅潤,紅唇不點而朱,稍加裝飾後更是千般嬌媚。


    花陰一時看呆了眼,


    沈時鳶坐到桌前,


    神色如常的拿起筷箸,慢慢用起早膳。


    花陰急忙替她夾了幾筷,說道:“娘娘,今日早上,門口的禁軍竟然撤了。”


    拿著筷箸的纖手停滯了一瞬,


    沈時鳶“嗯”了一聲,


    又接著去夾小碟子裏的桃花酥,


    花陰又道:“陛下不拘著您了,想必也是想開了,娘娘何不趁此機會去看看陛下?”


    “……”


    一塊兒桃花酥下肚,沈時鳶才覺得自己有些吃撐了,


    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沈時鳶站起身看了看花陰,柔聲道:“走吧。”


    花陰心中一喜,放下手上的筷箸,道:“娘娘可是要去承修宮?”


    又看了看沈時鳶身上的素色衣裙,


    搖搖頭:“娘娘換身鮮亮的衣裙吧,這身衣裳是好,隻是奴婢總瞧著有些不亮眼。”


    沈時鳶沒說話,也沒停下腳步。


    今日她確實是打算去尋蕭時冕的,


    隻不過不是為了去討好他,而是為了另外一樁事。


    花陰見沈時鳶沉默著,覺得她也許是有些抹不開麵子,


    便沒再堅持,


    小跑著去衣櫃裏尋了一件和沈時鳶衣裙相襯的月白色夾絨大氅,


    給沈時鳶披在肩上,又轉身安頓了花怡一些事宜。


    便跟著沈時鳶出了止鳶宮。


    止鳶宮在皇宮的東邊,是東六宮裏最大的宮殿,


    可雖是中宮,卻距離皇帝所居的承修宮有一段距離,


    臨近春日,長街上的積雪已經漸漸開始融化,紅牆琉璃瓦上的雪也化作水滴噠下來,


    沈時鳶和花陰走在長街上,


    不時來往的宮人見了二人都一聲不吭的低著頭行禮,


    花陰蹙了蹙眉,低聲道:“今日東六宮的宮人怎麽這樣少?”


    沈時鳶也發現了,


    或許是因為蕭建寧的妃嬪都被遷去了雲台寺,東六宮隻剩了她一個所謂的皇後,不需那麽多宮人伺候。


    穿過長廊,走過月華門,就到了西六宮,


    皇帝所居的承修宮雖不在西六宮,可要去承修宮,卻必須穿過西六宮的一小段長街。


    一過月華門,


    竟聲音嘈雜起來,街上幾個太監正清掃著地上的積雪,


    嬤嬤和宮女們有說有笑的拿著一些紅綢彩緞掛在宮牆上,


    一派喜慶的氣氛,和東六宮的冷清大相徑庭,


    一個小太監率先看到了走過來的沈時鳶,朝著另外幾人輕咳一聲,


    那些人立馬停了手上的動作,垂著頭立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喘。


    沈時鳶神情冷淡的走過去,一步也沒停留,


    眾人側目看見她走過,麵麵相覷,皆是鬆了口氣,


    誰不知這位可是先皇後,寧帝的妃嬪早就送到了雲台寺,隻有這個正宮皇後留在宮中,


    還有傳聞說,新帝日日住在先皇後宮裏,隻怕這個先皇後,用不了幾日就又成了他們的主子。


    花陰側頭看了看這張燈結彩的西六宮,


    儼然和當年沈時鳶進宮封後時是一樣的場景,


    景雖未變,人卻不再如昨。


    花陰心裏一派忐忑,看了看沈時鳶的神情,倒也還是如常。


    到了承修宮門口,


    花陰發現這裏竟不像西六宮似的那麽多點綴,


    隻堪堪在門口掛了兩盞紅燈籠,


    卻也顯得承修宮不那麽莊嚴肅穆,


    門口的侍衛見是沈時鳶來了,並未阻攔,


    沈時鳶眼皮都沒撩,


    直接就邁了進去。


    守在殿門口的陳非看見沈時鳶來了,


    麵色有些晦暗的朝殿裏頭撇了撇。


    沈時鳶帶著花陰走過去,


    陳非急忙躬身行禮,恭敬道:“娘娘來了。”


    現在沈時鳶身份未定,宮人們也不知道如何喚她,


    隻有蕭時冕身邊的人知道沈時鳶的重要性,可也就隻能恭敬的喊句娘娘。


    沈時鳶頷首,抬眸看了看殿裏,問道:“陛下在裏頭?”


    陳非眸子閃了閃,


    點點頭道:“陛下在裏頭,隻是……隻是……”


    沈時鳶淡然問道:“有人?”


    此時一聲嬌俏的女子笑聲從裏頭傳出來。


    陳非立時頭上蒙了些汗珠,猶豫道:“是……是……陸皇後在殿裏。”


    “哦,”


    “那我明日再來。”沈時鳶漠然道。


    陳非心中一緊,


    這沈娘娘好不容易主動來一次,怎麽就這麽不湊巧碰上了陸皇後。


    正猶豫間,


    卻聽見殿裏傳來蕭時冕的聲音:“誰在殿外?”


    轉頭就要走的沈時鳶停下腳步。


    陳非急忙大聲道:“陛下,是……沈娘娘來了。”


    “讓她進來。”


    陳非看向沈時鳶,恭敬道:“娘娘,陛下讓您進去。”


    沈時鳶垂了眸子,


    同花陰道:“你留在這兒吧。”


    自己徑直推開門進了大殿。


    殿裏,


    地龍烘的溫暖如春,


    蕭時冕一身五爪玄衣龍袍,正坐在案幾後眸中含笑的看著走進來的沈時鳶,


    案幾下的椅子裏,正坐著剛被冊為皇後的陸之鳳,


    陸之鳳長得十分明豔,眉眼略略上挑,唇紅似胭脂,今日一身桃紅色宮裝,曲裾上繡著朵朵牡丹,更是顯得豔麗多姿,容貌無雙,


    或許因為是武將之女的緣故,她的眉眼間還帶著一股英氣之姿,


    此時她也靜坐在那兒,端看著走進來的沈時鳶,


    從前她是進過宮,見過沈時鳶的,那時她還是臣子之女,


    站在台下看著儀態萬方的沈皇後,心中豔羨不已,也幻想著自己能有一日做這最尊貴的女子,


    看著沈時鳶一身冷淡白衣走進來,陸之鳳竟覺得自己比她要明媚上許多。


    於是臉上的笑意更濃起來,端坐在椅子上打量著這位前朝皇後。


    沈時鳶站在殿裏,微微朝蕭時冕行了個禮,


    又朝坐在一旁的陸之鳳點點頭,算是行過了禮。


    蕭時冕眯了眯眼,


    昨日他故意晚上沒去止鳶宮,


    還讓宮門口的禁軍撤了出去,就想看看她到底作何反應,


    卻沒想到她竟主動來尋他,欣喜之餘卻也還是沉著臉,


    淡然問道:“找朕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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